沈亦悬礼貌地回应,如往常一般选择敲门,秦观砚开了门,无奈道:“沈哥,你总是不带钥匙。”
“下次我会记住的。”沈亦悬说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站在玄关犹豫了两秒。
秦观砚挑眉问,“沈哥,不进来么?”
沈亦悬回神,抬腿刚迈进来,只听不远处的客厅传来一个清亮熟悉的女人声音,温柔中带着一抹疏离:“今天回来得那么早啊。不过这样也好,可以多陪陪观砚。”
闻言,沈亦悬愣住。
沈父也在下一刻出声,同样是沈亦悬记忆深处的声音,只是还贯行着昨晚冷漠的态度:“什么工作会那么早下班。”
他的冷漠,并非秦父那般大男子主义的思想,也不是性格上的冷漠,不善言辞,而是由内向外的,不关心任何事物,随意一句话,也带着无意识的指责。
沈亦悬还站在玄关的,他的身体格外僵硬,呼吸也变得不顺畅,胸口里的心脏像是要跳出来。
他甚至还没有抬头看,都能想象到两位长辈说话时,表情是什么样的,眼神又是怎么样的……
无非还是那副疏离冷淡的态度,甚至在面对与他们血肉相连的儿子时,也总是以一副陌生人的姿态出现。
“沈哥,你怎么了?”
急促的呼吸里,秦观砚迎上来抱住沈亦悬,焦急的声音贴在耳边,却也好似远在天边,沈亦悬甚至听不真切。
“唔……”沈亦悬喉咙滚动着,越是大口呼吸,越觉得喉咙像是被卡住了,鼻腔和嘴里的空气兜兜转转无数圈,也完全无法找到进入身体的办法。
沈亦悬整个人软绵绵地挂在秦观砚身上,双手握住脖颈。
秦观砚和秦父秦母都慌张地迎上来,他们重叠在一起的声音,完全听不清谁在说话,又在说什么。
只有角落里,游溪迎和沈江川安静地坐在沙发,沈亦悬模糊的视线里,听见前者轻描淡写地说:“送去医院吧。”
后者神色平静,与妻子保持同样的态度。
意识地最后,沈亦悬看见沈江川看了过来。
他总算舍得,给予自己血亲一个眼神。
哪怕是在一个虚拟的空间里。
……
医院,沈亦悬捏着手里的病例看了许久,白纸黑字的几张病例被订书钉订在了一起,是他上周去医院看了心理医生后,对方给他的答案。
他并非心血来潮,只是听见自己的几个学生私下称呼他为“人形AI”。
沈亦悬觉得这个外号很不好听,认真的告诉几个学生,他只是情感障碍,并不是真的机器人。
他只是遗传——毕竟他的父母也是这样的人。
这样一本病例,沈亦悬认为父母有知晓的权利。
几个月后,他找到了机会,因为沈江川要回来一趟,拿资料。
沈亦悬不知道该怎么和自己严厉冷淡的父亲交流,他想了想,提前一天把病例放在沈江川的书桌上,又悄悄退了出去。
“轰隆——”
那一天,是一个雨夜。
沈亦悬卧室窗外种着一棵高耸入云的梧桐树,夜色里的狂风把深色的梧桐树拽得摇头晃脑,挡住了行驶到家门口的汽车。
沈亦悬知道,沈江川回来了,他并没有选择离开卧室,下楼迎接。他只是掀开窗帘,背靠着墙壁,偏头望向玻璃窗外。
玻璃窗上满是滑落的雨珠,枝桠被吹得乱飞,挡住不少视线,即使如此,沈亦悬也看见了车上下来的几个人。
雨夜里的两把伞昭示着回家的并不止沈江川,但另一把伞打得很低,不是游溪迎,更像是一个孩子。
这栋监狱一般黑暗的别墅从来都没有外人到来,这位客人的出现,着实让沈亦悬好奇起来。
他出了卧室,握着楼梯扶手往下看,只见高大的男人笑意温和地牵着一个小男孩进入了大门,一向安静昏暗的大厅亮起了温暖明亮的灯。
“来,爸爸抱抱。”沈江川把十一二岁的小男孩抱起来,放在腿上,说,“从今天开始,这里就是你的家,我们一家三口会很快乐的生活在这里。”
沈亦悬早几年就听说沈江川想要领养一个孩子,据说是挚友的儿子,沈亦悬对此不置可否,哪怕如今对方正大光明地被带回家。
哪怕沈江川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不把他当做家庭的一份子。
“……”
沈亦悬依然站在扶手边看着。
他开始好奇别的东西了。
原来沈江川是有感情的,那么游溪迎大概也很喜欢这个弟弟。
所以不是遗传。
沈亦悬想,他的情感障碍,不是遗传于父母的。
他们不是天生冷漠,只是不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