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的炊烟升起来了。
暮色将青石板染成鸽灰色时,村长媳妇挎着竹篮站在了门口。
“几位快来垫垫肚子。”
她掀开蓝布,油纸包着的艾草团子蒸腾着热气,“老刘家媳妇蒸了三屉,香着呢。”
“哎呀,婶子你可真是好人,要不然我们今天就没有饭吃了。”
左谦连忙接过篮子,“看着就好吃。”
“怎么会没饭吃,这是开胃菜罢了。”她只是笑着摆手,“快吃吧,趁热吃,凉了味道就变了。”
艾草团子入口微苦,后调泛着诡异的甜。
“糖是不是放太多了。”安枝妍吐槽。
“天,我突然想念泡面了。”我盯着手里的艾草团子喃喃自语。
我可不爱吃甜食啊。
“出去请你吃火锅。”我哥抹掉我嘴角的艾草碎,“鸳鸯锅,你吃菌菇我吃辣。”
“我要点脑花。”
“准了。”
“再加十盘肥牛。”
“你是猪吗?”
“哥!”
我们拌着嘴往开饭的地方走。
夕阳越坠越深,把影子拉得老长。
村长家的八仙桌上摆着八菜一汤,其中最大的那盘是鸡。
“这鸡炖的可熟烂了。”村长给每人舀了勺栗子炖鸡,“多吃些,夜里才有力气唱戏。”
一口咬下去,板栗的软糯香甜和鸡的脆嫩鲜美交织在舌尖。
我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夸奖:“好好吃,叔。”
其实我本来想叫他爷爷,但是按照喊人要往年轻喊一截来算,最后还是选择了“叔”这个称呼。
或许是这顿饭吃得格外香,我被后塞的白米饭狠狠呛了一口。
“咳咳咳咳咳!”
“出息。”我哥拍打着我的背,顺势将我的汤碗换走,“能给碗水吗?”
村长媳妇端着粗瓷碗过来。
“小心烫。”村长咧开嘴笑,露出口黄牙,“这山泉水烧开了劲儿大。”
我哥拿一个空碗,把水在两边晃了几遍,才递给我,“现在应该不那么烫了吧。”
我接过白开水咕咚咕咚灌了几口,顺了顺气,好半天才感觉喉咙里的饭粒被冲了下去。
“慢点喝,别待会又呛着。”我哥把我手里的空碗抽走,指节敲了敲我额头,“小时候吃东西被卡喉咙送急诊的事忘了?”
“那都十年前了!”我捂着脑门抗议,“再说那次分明是你往我嘴里塞了一大块枣糕!”
左谦咬着嘴里的腊肉笑出声:“你们兄妹凑一块能演相声。”
我赞同,“哥,我们什么时候出道啊。”
“想什么好事呢。”他夹起片透亮的腊肉,对着光照,“这刀工真是赶上米其林大厨了。”
琥珀色的油脂从肉片滴落在瓷盘里,晕开小小的油花。
“啥林?”村长握着酒壶的手顿了顿,浑浊的眼珠映着明显的疑惑不解。
“他说您这腊肉切得薄到能透光,厨艺实在太厉害了。”我打着圆场,筷子精准截获我哥碗里的鸡翅膀,“呜呼~抢到肉咯~”
“强盗啊你!”我哥的筷子在半空划了个弧,转而夹走我碟里的板栗鸡,“等价交换。”
一顿饭吃完,该去换衣服了。
戏服被安置在村长家。
木阁楼里飘着陈旧木料特有的霉味,村长媳妇拎着煤油灯在前头带路。
灯影在板壁上晃出张牙舞爪的形状。
推开木门时,积灰簌簌落在肩头。
像是许久未打理过的。
“戏服都在这儿了。”
她把灯搁在桌上,没多留就离去。
靛蓝布衫很快消失在楼梯转角处。
仔细观察后,发现这里只有个衣柜比较显眼。
我大胆地上前去推。
木质衣柜吱呀作响起来,五套戏服被整齐地悬挂在里面。
安枝妍的指尖刚触到那件鲜红衬衫,触电般缩回手,“这布料……好冰。”
我看了眼衣柜,发现那是唯一的红色衣服。
千见相说我穿一身红,这套应该是我的。
“这衣服还挺帅。”我哥已经取下黑色长衫往身上比划。
衣服腰封上的盘扣不仔细看是发现不了的。
但它和其他部位的材质不同,在月光下泛着青黑光泽,像隐匿在暗处的夜行者。
我抖开及地长裙时,香灰味扑鼻而来。
那味道刺鼻,我被呛得咳嗽两声。
稳下来,我朝着手里的衣服看过去。
千见相准备的戏服竟是现代改良款。
鲜红衬衫,及地马面长裙,腰封上却用金线绣满花样。
“这算什么?”我拎起戏服对着灯光端详,“新中式恐怖风?”
“比纸扎人穿的强。”我哥已经套上黑色长衫,正在研究腰封上的盘扣,“至少是正经材料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