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是出门的好时间。
我数着巷口晾晒的艾草垛,注意到稍远的垛子上停着只乌鸦。
“咚。”
我哥把房门关上,走过来叫我,“出发了。”
我撑着大门站起来,“来了。”
安枝妍和左谦两人本来在设定里是过路的,但自打和我们汇合了,他俩也没闲着,一直围着我们的事忙活。
就比如说,在我们每天晚上如无头苍蝇般只会乱跑的情况下,这俩人昨天晚上竟然已经悄悄探过戏楼了。
我问他们有没有发现什么东西,两人只是摆手说简单探了路。
是吗?
可我总觉得这两人比前几天古怪了些。
“咳咳。”
安枝妍忽然按住心口,倒退两步。
细密的冷汗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像是在忍受什么痛苦似的。
声音很轻,她刻意压制过。
因而这咳嗽声除我外,无人发现——前面提过,造物主在关掉视力这扇门的同时,给我开过听力的窗。
左谦一把扶住她。
“好像是绊了下。”他解释得轻描淡写,手指却未松,“没事,我们继续走吧。”
我忽的想起来,这几夜我们似乎都未看见过这两人。
他们每夜,都去哪了?
还是说,这三天其实并不如我认为的平静呢。
晨雾被微风吹破时,石板路上正蒸腾着潮湿的草木气息。
戏楼修建的很好,最起码看着资金链充足。
因为这条通往戏楼的路似乎被铺设的最结实。
安枝妍走在最前头带路,浅杏色衬衫被晨间微风吹得浪似的鼓起来。
她抬手绾头发时,袖口下滑露出的腕部皮肤白得近乎透明,像是常年不见光的古瓷。
真漂亮。
漂亮到近乎脆弱。
我盯着她后颈若隐若现的青色脉络,竟联想起昨日那些密密麻麻的蠕虫——它们也同样安静地伏在平面上,成为夜时村庄凸起的血管。
分了组,每组按照规定路线踩点,我们基本探过了整个村庄的路。
前方是药铺。
——小药能专门去采药,这里自然有收药的药铺。
有意思的是,这也恰巧是从村子中部出发,前往戏楼的必经之地。
“今早雾散得倒快。”左谦停步,用鞋尖拨开路边的碎石,露出底下半截烧焦的纸钱。
“纸钱?”我蹲下来,下意识的接话,“是烧给谁的呢。”
答案好像不重要。
安枝妍伸手抚摸着药铺的墙壁。
“啊。之前我路过时,西墙的爬山虎才刚抽芽,现在竟爬满了半面墙。”
“真古怪啊。”她说。
这话让我们几个的脚步都顿了顿。
我抬头望向东南方。
那座显眼的建筑在照射下泛着诡异的油光。
我总觉得,戏楼的琉璃瓦不该是这个颜色。
绕过晒药场时,浓烈的当归味裹着腐潮气扑面而来。
几十个竹匾铺着发霉的草药,本该在翻晒药材的村民却不见踪影。
怎么没有人。
是太早了吗?
黑猫从屋檐跳下来,安枝妍忽得一惊,猛然后退,直直撞在晾药架上。
左谦大步赶上来,一边扶着安枝妍,一边伸手去捞那些被碰歪了的草药。
“没事吧——”
“当心脚下。”药铺掌柜从门帘后探出半张脸,手里捣药的铜臼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这几日露水重,石板上生了不少青苔,湿滑得很。”
我随着他的话低头去看,便看到那些密密麻麻的墨绿色斑痕已在走动间嵌进我的鞋底。
我伸手去扣。
没掉。
晾药架旁,左谦和安枝妍正在帮忙把碰歪了的草药整理好。
碰乱的不多,人多了过去反而更麻烦,我们几人干脆在原地等着。
那只罪魁祸首“喵喵咪咪”地走过来。
“这猫倒是亲人。”我哥蹲下身要摸,黑猫却忽的变了脸色,炸着毛窜上身边的树。
他朝前伸去的手掌僵在半空,进而失笑,“奇怪,我明明挺招动物喜欢。”
我也觉得奇怪。
我哥没给自己找补,他是真的很招动物喜欢——就连邻居养的小狗都更亲他些。
想到昨天夜半救命的猫叫,我暗暗咽下已经到嘴边的话。
“啪嚓。”
正要继续走,晒药场西侧突然传来陶罐碎裂的脆响。
我们转头望去,只见药铺掌柜正佝偻着腰去捡满地骨片似的碎陶。
铜臼里的些许药渣撒在青苔上,腾起缕缕带着铁锈味的青烟。
“搭把手?”掌柜用臼杵指向檐下堆积的麻袋,“后厨在熬枇杷膏,要不要来润润喉。”
……
最终,我们几人还是听话地帮忙把麻袋搬到了晒药架。
“这些药还能用吗?好像有点潮了。”安枝妍打听。
“今年雨水多,药材容易霉坏。”掌柜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