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步是什么?
这个副本所告诉我的,纸扎人会怕鬼火,眼前的火是鬼火。
纸扎人只向我攻击。
无法逃离的循环四合院,院外和院内的春桃。
精神污染的可视性——我早在确定四合院的挤压是否是精神污染时就发现了这一点。
……包括四合院内发生的一切。
不知道在“皮影戏楼”里那位“千见相”大人说的话是真是假,但……
我看向和我一样,没有被飓风扯碎的上官凌,拉住他的手,“你知道飞蛾扑火吗?”
下一瞬,刺耳的锣鼓声突兀响起!
但从进入皮影戏楼之后,就只有我和上官凌两个人不是么。
那么,第二句。
我心里默念着。
“停柩前幡空飘荡,起灵班门耍百戏。”
现在到耍百戏了。
说时迟那时快,我拉着上官凌,径直冲进眼前那团燃烧得愈发旺盛的火里!
“轰——!”
火星的烧灼声和刺耳的碰撞声一同扎进我的耳朵,发出几乎要让人失聪般尖利的爆鸣。
我想要仔细看看眼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却睁不开眼睛,也完全做不出动作来。
耳膜的震颤终于微褪几分,只听得唢呐在前头敲打着,剑鸣,擂鼓,器乐的碰撞……一片嘈杂,还隐隐约约夹杂了些唱戏的声音。
我不陌生。
那是我在纸四合院的“回忆剧情”里听过的戏词,“父亲”也曾教过我的。
他说,这是婚庆事唱的一出戏。
所以前面是在演皮影戏,来庆祝谁结婚……吗?
冥婚也这么唱么?怎么会这么热闹?
还没等我想更多,紧接着,一阵诡异的笛声从远及近。
那笛声悠长婉转,吐出凄婉的哀鸣来,在这样的夜晚听得人毛骨悚然。
不像是单纯喜事,倒像是带着些别样的喜丧味。
笛声中似乎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力量牵引着众人前往的方向。
……可是我看不见。
我睁不开眼睛,或者说我本来就无法睁开眼睛——像是根本就没有这个器官似的。
意识到这点后,我感受到温热的呼吸从身边打下来,烫得我一颤。
谁?上官凌么?
好烫。
对于人类而言,彼此的呼吸不应该会这么烫的。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刚刚的选择应该没错才对。
我们这样扑进火里,应该才算是彻底逃离出了那个“四合院”。
我是被预定好的,提前死去的“小姐”。
为什么一开始副本用不断变窄的道路逼迫我进入无限循环的四合院,让我在各个剧情里扮演“小姐”,甚至派出了“春桃”这个人物。
为什么之前的四合院和那些怪物都是纸扎人——很简单,他们本来就是纸扎人,包括我也是。
我怀疑这纸四合院其实是某种祭祀的用具,需要烧给真正死去的“小姐”来祭祀。
为了让我这个纸扎人完全拥有“小姐”的记忆,他们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将我投放入纸做的四合院里,让我一遍遍在剧情里迷失自己,从而让我代替“小姐”的身份完成这场冥婚。
也就是我和上官凌这个活人的冥婚。
——据之前的“上官媛”口述,这个村子有冥婚的民俗,且外加我在纸四合院里的那场冥婚,我便大胆这么猜测。
纸扎人只向着我攻击,恐怕也是因为只有“我”在这个纸四合院里的身份比较重要。
至于我哥还有左谦安枝妍他们……
我不能确定他们几个在这场“冥婚”里的定位,自然也没办法确定纸四合院里的是否是他们本人。
当然,现在更令我恐慌的是另一件事。
“夏梓瞳,纸人醒了。”
气声敲打在我的耳朵旁,虽然那人没有发出声音,但我也大概能听出那是上官凌的声音。
伴随着这个声音,我感受到自己的身体稍微脱离了束缚,我也得以伸出手来触摸自己纸质的身体。
冰凉,带着纸屑,被虫子啃咬的痕迹,毫无生命迹象。
面部倒是光滑如新,活像是被硬生生磨锐了的新纸。
一旦谎言被戳穿,被薄纸包裹住的重重疑点也终于倾泻而出,最终腐蚀掉整个纸张。
我回忆起被春桃扒走皮后脸上的那层滑嫩的新皮。
我回忆起我们来这个副本的目的。
是了,我们是来找我哥的嫂子,上官凌的姐姐上官媛的……
而这里好像有一个认知上的疑点。
我为什么会知道,并确定上官凌的姐姐叫上官媛?
上官凌和我哥一直都将她以“上官凌的姐姐”为称,即使一开始见面时我哥远远说过她的名字,但当时我并没有听清。
况且就算听清了,我也只会知道她的名字是“yuan”这个读音,而不会如此准确的清楚是“媛”这个字。
所以是谁准确地告诉过我她的名字?
还有我对高级副本中这些奇怪的认知,又是谁灌输给我的?
听着耳边震天的锣鼓声,又回忆起刚刚上官凌的话,我急促地喘息了几口。
我记得哥哥说过,有的时候,第一视角也并不代表绝对的正确。
所以,其实自打刚刚扑进火里被灼烧之后,我就在思考,“我”究竟是夏梓瞳,还是说。
——“我”其实只是一个被灌输了夏梓瞳这个人记忆的,“纸扎人”。
我想,“我”明白了。
纸扎人的梦该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