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噼里啪啦砸在枯叶上,嘈杂的声音将一切其他声响压住。
童森织一声不响,仿佛睡着了,忽然,雨声瞬间小了下来,少女头顶出现一把伞,有人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谁?
因为高烧,童森织的感官迟钝了很多,她后知后觉头顶的手没有恶意,紧绷的肌肉放松下来,慢慢抬起头。
似乎是看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东西,她的呼吸一滞,眼睛眨了一下。
“小……习?”
她用不确定的语调说。
面前的人是习嘉池,但……和以前有些不同。
如果她没有烧坏脑袋产生幻觉的话,这个撑着伞,戴着金色波浪卷假发,穿着裙子的人类,是小习没错……吧?
“就是我啦!”女人——不对,应该是男人,本来就绯红的脸更红了,他似乎还没有完全接受自己的装扮,别扭地扯了一下裙子,捏伞柄的手发白,“……你觉得……好看吗?”
居然真的是小习……!
童森织眼睛微微睁大。
平心而论,这样的小习是好看的,甚至可以被称为‘漂亮’,他本就有一张雌雄莫辨的脸,金发在狂风中卷起一缕缕弧度,倒映进湛蓝的眼眸中,若不是男性骨架显得有些突兀,习嘉池几乎能完美伪装成高个子美少女。
小习去演戏了吗?
这个想法一出现,被童森织兀自否认了。
因为童年的事,小习非常排斥被当做女孩子,穿女装比要他命还难受,他不可能主动穿上裙子。
“小习你……”童森织肯定地开口,“果然是被威胁了吧!”
“没有。”回答她的,是少年平静下来的声音。
虽然面上不显,但习嘉池几乎将伞柄捏断。
为什么经历了那样的事,她还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她真的,一点都不在乎他啊。
哪怕是恨,他也甘之如饴啊。
夜幕即将降临,男人苍白的脸在夜色下有些渗人,过了几秒,涂了淡色唇膏的唇角微微勾起,他上前一步,扶起少女。
“童森织,我是为了你,特意打扮成这样的呀。”
少年的语调甜蜜,某一刻,仿佛真的成为了春心萌动的小女孩。
童森织身体僵了僵,她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然而,察觉到她的僵硬,那只搀扶她起来的手更强硬了,几乎是半强迫地将她扶了起来。
“为了我?”童森织高烧中的大脑运转失败,喃喃重复了这三个字。
习嘉池并没有立马解释这句话,而是温温柔柔扶住她的头,让她靠着自己的肩膀。
在外人看来或许是相当温馨的动作,但只有童森织知道,她现在的姿势,仿佛被习嘉池禁锢住了。
联想到被镣铐锁起来的不美好回忆,童森织有些不高兴,她想挣脱开来,但生病中的她浑身软绵绵的,支不出半点力气,无法反抗身上的手,只好生无可恋地继续被迫靠在习嘉池肩膀上。
“你身上都湿了,”少年带笑嗓音像一把小钩子,他低下头,亲昵地蹭了蹭童森织的脸,如同雨夜里依偎躲雨的小动物,“果然,离开了我的话,你就照顾不好自己。”
童森织皱眉,想反驳这句话,然而身上一空,她蓦地睁大眼睛。
习嘉池一只手绕过她的肩膀,将她困在怀里——神态自若地把她外套的拉链拉开了!
童森织反条件握住习嘉池的手。
少年却笑了,他反握住童森织的手,珍重而克制地举到唇前碰了碰。
“童同学,你身上都湿了,我给你脱下来,你穿我的外套,会暖和一些。”
好像有道理……不,不对!
童森织晃了晃乱糟糟的脑袋:“不可以。”
她是女生,小习是男生,他不可以脱她的衣服!
“男女授受不亲。”童森织板起脸,认真地说。
习嘉池愣了几秒,漂亮的眼睛重新弯成月牙状。
听到这句话后,他似乎从心底感到开心。
“童森织,这就是我穿成这样的原因。”
他似乎笑得有些狠了,眼尾洇出绯红痕迹,如同打上了眼影。
他低下头,双掌合拢,包裹住童森织的手。
仿佛一个绝望的信徒,费尽心思,求他的神明为他一人所有。
“上次我那么对你,你肯定心里还是恶心我的吧,明明是同性,却对你做出这样的事……”
“我知道,你可以接受和我是朋友、兄弟、但不能接受我们是那样的关系……所以最后你还是跑了……”
没人知道,他当时以为万事俱备,碍眼的东西已经消失了,童森织已经被他困在自己的地方,接下来什么都不用在意了,他本来是这么想的,当时他多么开心呀,然而,空荡的别墅里,锁链散落在床边。
童森织还是跑了。
她似乎,永远不会为他停留。
她肯定被他吓坏了。
被一个信任的同性下药,表达扭曲的爱意……她肯定不会原谅他了。
绝望与懊恼迟迟将他吞没,良久,习嘉池想到了一个挽回童森织的办法。
“我求求你,童森织,我知道你还不能接受我,慢慢来,好不好?”
童森织捕捉到一丝哽咽。
她第一次这么无措,男人冰冷的身体以强势的姿势将她包裹,但在这一刻,他才是祈求的那方。
“我知道你的取向正常,我知道的,你不用担心,我可以为你穿女装,只要你喜欢,我以后都会穿女装。”
“不要留下我一个人,好吗?”
明明伞已经向她倾斜,童森织却依然感觉到一滴雨滴落到了她的锁骨上,坠进衣服深处。
那是一滴滚烫的,几乎将她灼伤的雨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