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天狼星不知把门前的屏障检查了多少遍。每隔一段时间,他就离开椅子,在房间巡视一圈,确认那些精心布置的防护咒依然完好。
哈利的情况还算稳定,只是额头依旧滚烫。自从两个小时前那道狰狞的黑魔标记在他手臂上灼烧起来之后,小天狼星的心就一直悬着,生怕下一秒伏地魔就会出现在房间的某处。
他望向挂钟——凌晨四点半。詹姆斯已经离开近两小时了,应该已经联系上邓布利多。小天狼星走到窗边,盯着外面的夜色。峡谷的轮廓模糊不清,只有风声偶尔掠过屏障。他揉了揉眼睛,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空气中传来一阵轻微的嗡鸣。
小天狼星全身肌肉瞬间绷紧。那是他设置的警报,有人正试图穿过屋外的反幻影移形屏障。
是谁?
他屏住呼吸,身体紧贴着阴影,警惕地望向楼下。会是食死徒吗?还是伏地魔本人?不可能这么快就找到这里吧……
又一道银光在屋外防护屏障的边缘一闪而过——一头牡鹿的轮廓清晰可辨。正是詹姆斯的守护神形态。
是詹姆斯!小天狼星紧绷的神经松了一半,肩膀微微塌下来。詹姆斯回来了——邓布利多一定也来了。他快步冲出卧室,奔下楼梯,准备迎接他们。
沉重的橡木门被拉开,带着湿气的冷风卷了进来。詹姆斯第一个进来,他看上去精神不济,长袍上还沾着些泥土和露水。邓布利多跟在他身后,神色镇定,但那双透过半月形镜片的蓝眼睛里,惯常的温和光芒消失了,显得格外严肃。
然而,当第三个人影从邓布利多身后走出来时,小天狼星脸上的些微放松消失得无影无踪,震惊和毫不掩饰的敌意随即浮现在他脸上。
西弗勒斯·斯内普。他穿着那身万年不变的黑色长袍,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嘴唇紧闭,正用他那双黑沉沉的眼睛冷漠地扫过门厅。
“他来这儿干什么?”小天狼星脱口而出,甚至无意识地上前一步,挡在了通往楼梯的方向,魔杖尖端直指斯内普。
斯内普站定,浑身散发着不耐烦的气息。他的目光越过小天狼星的肩膀,先是望向通往楼上的方向,随后无视了指向自己的魔杖,扯出一个冰冷的假笑:“多么‘温馨’的欢迎仪式,布莱克。如果你能少浪费点时间设置这些华而不实的屏障,多专注于真正的危险,我们就可以免去这次拜访了。”
“小天狼星,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詹姆斯的声音透着疲惫,伸手按了一下好友紧握魔杖的手臂。
“阿不思?”小天狼星没有理会詹姆斯,视线紧紧锁定邓布利多,带着质问的意味。
“请放下魔杖,小天狼星。你的警惕可以理解。”邓布利多平静地说,“但西弗勒斯今晚来这儿是必要的。事实上,若非他及时察觉异常并通知我,我们可能还不知道哈利身陷险境。”
“斯内普?必要?”小天狼星拔高了声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阿不思,哈利手臂上的标记没多久前还在发烫!是伏地魔在召唤他!你怎么能保证他——”他抬手指着斯内普,“——不会扭头把这里的一切都告诉他的黑魔头主子?”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又下意识地看向詹姆斯,期望得到支持。
“小天狼星。”詹姆斯打断了他,脸色并不算好看,“那不是伏地魔召唤的。那标记……是斯内普试图联系他时弄出来的。把你那些防护咒撤了吧,他们需要查看哈利的情况。”
小天狼星完全愣住了,握着魔杖的手僵在半空。“斯内普……联系哈利?用那个标记?”
“哈利错过了与西弗勒斯约定的联络时间。”邓布利多解释道,“西弗勒斯等了很久,一直没有消息,担心出事,才冒险用标记联系。没有回应后,他马上来找我了。几乎就在同时,詹姆斯也带着你找到哈利的消息赶到——确实是万幸的巧合。”他耷拉的眼皮透着掩饰不住的疲惫,可那双蓝眼睛里还是流露出一点调侃,“否则,我和西弗勒斯现在恐怕正在小汉格顿那片废墟里瞎转悠呢!”
小天狼星的脑袋嗡嗡作响。不是伏地魔的召唤?这个消息刚让他紧绷的身体略微放松,邓布利多的话又让他重新僵硬。哈利本该联系斯内普?斯内普用那个标记联系哈利?这些话像乱糟糟的毛线球一样在他脑子里滚来滚去,他试图抓住线头,却每次都扑了个空。他张了张嘴,想问点什么,一个音节没挤出来,只能盯着地板上的一道裂缝。
“我们该看看哈利了。”邓布利多话音刚落,斯内普已经一言不发地转身,快步朝着楼梯走去,把其他人都甩在了身后。
但小天狼星更快。一道黑影闪过,他已经抢先一步站定在楼梯的第一级台阶上,侧身面对着跟上来的斯内普。他盯着斯内普,直到邓布利多和詹姆斯也走了过来,才慢慢地收起了魔杖,然后转过身,率先向上走去。
主卧室里光线昏暗。哈利躺在床上,呼吸比先前平稳,只有脸颊上依然透着病态的红晕。
邓布利多来到床边,抽出魔杖,杖尖在哈利上方轻轻划过,银白色光芒轻柔地流动。片刻后,他收回魔杖,神色凝重。“是针对精神的诅咒,强行挣脱的反噬消耗了他几乎所有魔力。需要静养和专门的反诅咒及宁神药剂。”他转向斯内普,“西弗勒斯?”
斯内普上前一步,俯身时动作略显迟缓。他自己的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几乎透明,目光仔细地审视着哈利苍白的脸和胸口微弱的起伏。小天狼星站在几步开外,身体微微前倾,手悬停在腰间的魔杖上方,死死地盯着斯内普,不放过他任何细微的动作。
斯内普直起身,从长袍内袋里取出一个小玻璃瓶,里面装着近乎透明的黏稠液体。
“那是什么?”小天狼星上前一步,挡在了斯内普和床之间,“他已经喝过莉莉配置的治疗药剂了!”
斯内普抬眼看向他,眼神冰冷。“布莱克,”他嗤笑一声,语气中充满不屑,“莉莉的魔药水平无可挑剔,但她恐怕无法预料到佩弗利尔面对的是哪种恶咒。普通治疗药剂清除不了深层诅咒的残留。除非你希望他留下永久性精神损伤,就像……”他停顿一下,“某些不幸的傻子一样。”
他手腕一抖,将药瓶准确无误地抛到了小天狼星怀里。“决定权在你。是相信我的专业判断让他尽快恢复,或是继续这场毫无意义的阻挠。”
小天狼星下意识地接住药瓶,想起卢修斯·马尔福空洞的眼神和喃喃自语。他看向詹姆斯,后者直视着他的眼睛,微微点了点头;再看向邓布利多,老巫师安静地站在那里,并没有阻止的意思。小天狼星喉结滚动了一下,还是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扶起哈利的头,将那透明的药剂一点点喂了下去。
效果立竿见影。哈利原本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来,脸上痛苦的神色缓和了不少,呼吸变得深沉而平稳。
“让他好好休息。”邓布利多轻声说,“我们去楼下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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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居室的壁炉里燃起温暖的火焰,房间里的气氛可一点也不暖和。小天狼星给邓布利多和詹姆斯倒了茶,而斯内普面前连个杯子都没放,完全当那边没人。后者面无表情地靠在椅背上,对这种幼稚的挑衅视若无睹。
“所以,你把卢修斯丢在了马尔福庄园外面?”小天狼星率先开口问詹姆斯,他需要弄清楚在他守着哈利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詹姆斯点头,“在庄园外一条家养小精灵必经的小路上。用了昏迷咒,确保他暂时不会乱跑。等他们发现时,只会以为他是自己回来的,或者遭遇了什么意外,不会联想到我们。”他揉了揉眉心,“然后我直接去了霍格沃兹找阿不思,没想到……斯内普教授也在那里。”他瞥了斯内普一眼,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确实很巧,”邓布利多接过话头,目光转向斯内普,“西弗勒斯刚刚向我报告无法联系上哈利的情况。我也正觉得奇怪,哈利四天前向我请假时,说的是‘克劳奇’收到了主人的直接命令,需要立刻前往阿尔巴尼亚山区的一个旧据点取回某样物品。他强调是伏地魔的直接命令,需要单独行动,而且应该没什么危险,很快就能返回。但现在看来,事情显然并非如此。”邓布利多看着斯内普毫无血色的脸,“我上次看到你这么焦急,西弗勒斯……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斯内普的嘴唇动了动,没有回应邓布利多最后那句意有所指的话。
“那么,西弗勒斯,”邓布利多继续温和地追问,但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解,“哈利这次为何要特意瞒着我?冈特老宅那里……是有什么他认为我尤其不该知道,或者……不愿我去面对的东西吗?”
斯内普没有立即回答,视线依次掠过詹姆斯和小天狼星,两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校长,”他语气冷硬,“将佩弗利尔此次任务的细节,在非核心行动人员面前讨论,我认为极其不妥。”
“不妥?”小天狼星一下子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怒火又烧了起来,“鼻涕精!楼上躺着的是哈利!他是我的教子!我们凭什么不能知道他经历了什么危险?你以为你是谁,能决定我们有没有资格知道?”
“小天狼星!”詹姆斯低喝一声,伸手用力将好友按回椅子上,示意他别冲动,“别在这时候——”他松开手,转向邓布利多,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阿不思,我能理解保密的重要性。但楼上那个孩子……”他停顿了一下,眼神短暂地移向天花板,又转回来,直视着邓布利多,“……他是我的儿子。我们必须知道真相,必须知道是什么差点要了他的命。”
斯内普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小天狼星倏地瞪向斯内普。
“哦?你的‘儿子’?”斯内普冷笑着开口,“波特,你的父爱来得可真是时候。那么请问,两年前,当来自未来的哈利·波特和他的教子一无所有地出现在我家门口——就是那个蜘蛛尾巷,你大概永远不会踏足的地方——请问你在哪里?哦,对了,你那时大概正忙着为你的‘哈利·波特’挑选新学年的课本和飞天扫帚吧?完全不知道另一个‘儿子’正依靠我的庇护生存。若我没记错,几天前在魔法部的调查会上,波特司长还当众声明与佩弗利尔教授无任何血缘关系?如果你不算‘局外人’,那这世上恐怕就没有局外人了。”
詹姆斯的脸瞬间失去了血色,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握成了拳。斯内普的话像一把淬毒的匕首,不仅揭开了他一直试图逃避的伤疤,同时让他意识到在自己缺席时,竟是斯内普帮了那个孩子。小天狼星张口结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只知道哈利和泰迪似乎得到过斯内普的帮助,却从不知道他们曾在斯内普家住过。
“够了!”邓布利多加重了语气,制止了这场即将失控的争吵,“现在不是追究过去的时候。我们面临共同的敌人,需要的是团结。”他转向斯内普,眼神陡然锐利起来,“西弗勒斯,现在情况不同了,詹姆斯和小天狼星有权了解。告诉我,哈利为什么坚持对我隐瞒此行的目的?”
斯内普沉默了更长时间,在邓布利多坚持的注视下,极不情愿地开口:“他去冈特老宅是为了阻止马尔福取走一件东西——冈特老宅的那枚戒指,也是黑魔王的魂器。佩弗利尔坚持不告诉你,是因为他知道那枚戒指上镶嵌的宝石是什么。复活石,阿不思。他担心你会再次被诱惑,就像——”他突然停住,像是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他大概以为自己能够应付,或者至少能全身而退。”
“啊,哈利……”邓布利多取下眼镜,闭上眼,手指按压着眉心,“总是习惯把所有的重担都自己一个人扛起来。”他重新戴上眼镜,看向斯内普,“这份心意我领受了,但这做法过于危险。西弗勒斯,考虑到那个戒指的历史……你本该更坚决地阻止他。这不符合你一贯的谨慎。”
斯内普的嘴唇抿得更紧,没有辩解。
“复活石?魂器?”小天狼星茫然地问。
“等等,”詹姆斯突然插入,“魂器是什么?为什么伏地魔那么在乎一枚戒指?”
邓布利多与斯内普交换了一个眼神,缓缓解释道:“伏地魔最惧怕的,便是死亡。为了逃避它,他涉足了……可以说是最黑暗,也最违背自然的魔法——魂器。”他小心选择着词语,“通过极其邪恶的行径,比如谋杀,来撕裂自己的灵魂,将碎片藏进不同的器物里。他以为这样就能确保自己永生不死,即使身体被摧毁,灵魂的一部分依然留存。”他看到詹姆斯和小天狼星脸上震惊的表情。“他不止成功一次。这让他难以被彻底消灭,但也使他变得越来越不像人类。”
他语气一转,带上更深的忧虑,“然而,哈利带来的信息,以及伏地魔近期的行为,都指向了一个更可怕的可能。伏地魔意识到灵魂过度分裂的不稳定性。他最初追求的永生,或许并非他现在想要的终极形态。我们怀疑,他如今的目标,是找回那些碎片,进行‘灵魂重铸’。一个完整的、也许更加强大的伏地魔,才是我们真正面临的威胁。”
邓布利多的话音落下,起居室里安静得只剩下壁炉里木柴燃烧的噼啪声。詹姆斯和小天狼星都一时无言,被这可怕的真相彻底震住了。
“梅林啊……如果让他成功了……”小天狼星终于找回声音,干涩地喃喃道。
“一个完整的伏地魔将重获全部力量。”邓布利多沉重地点头,“哈利,还有西弗勒斯,他们冒着巨大的风险潜伏在食死徒中间,其中一个重要目的,就是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在他重铸灵魂前,找到摧毁所有魂器的办法。”
“可他才二十出头!”小天狼星霍地站了起来,声音因为激动和愤怒而拔高,“阿不思,你怎么能让他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潜伏?面对魂器?这太疯狂了!我们也可以承担这个风险!既然黑魔标记能转移,为什么不让我们去?”
“这是哈利的选择,小天狼星。”邓布利多平静地回答,“从他出生的那一刻起,命运就将他与伏地魔紧紧绑在了一起。他拥有对抗伏地魔的独特力量,但也背负了常人无法想象的重担。他从未逃避。”
“所以,”詹姆斯干涩的声音接着响起,他看着邓布利多,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将要问出的那个颠覆一切的问题,“当年一切……都是因为哈利?从一开始?”
邓布利多长长地叹了口气,“我曾以为那只是西比尔一个不太准确的预言……”他轻声说,目光扫过因他的话而更加困惑的两人,在脸色霎时变得惨白的斯内普身上稍作停留,“直到哈利告诉我未来发生的一切,我才明白,不是预言不准,而是它无比精准。精准到伏地魔在得知部分内容后,也感到恐惧,不得不改变了他最初的计划,退缩了,等待新的时机。”
他把声音压得更低,“那个预言的核心,它预示了‘拥有征服黑魔头能量的人’的诞生,但也预示了一个残酷事实——‘黑魔头标记他为其劲敌’,最终,‘一个必须死在另一个手上,因为两个人不能都活着’。”
邓布利多说完最后几个字,起居室里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詹姆斯失神地坐在那里,预言的内容在他脑中轰鸣,震得他眼前发黑。原来如此。他一直以为,伏地魔袭击他们家,是因为他们是最坚定的抵抗者,是因为他们一次次挫败了他,所以招致了疯狂的报复。可现在他知道了——全错了。不是因为他们夫妇,不是因为凤凰社。
从一开始,伏地魔灰白的眼睛就只盯住了摇篮里的哈利。只因为这个该死的预言。自从他的哈利死后,他一直迁怒着来自未来的哈利,认定他是带来厄运的根源。可真相是,即使没有时间旅行,只要预言存在,他的儿子,无论是哪个哈利,都注定要面对这一切。他想起冥想盆里的画面——另一个哈利的孤独与挣扎,那不是什么可能发生的未来,那就是他儿子被诅咒的、无法逃脱的命运。
小天狼星的反应更为激烈,他霍地站了起来,双手用力抓着自己的头发。“就因为这个?就因为一个该死的预言?”他瞪着邓布利多,声音嘶哑地质问,“他还是个婴儿!他本该有父母,有家,被爱着长大!而不是从一开始就背负着这些!这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