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轻易否定她,反而会让菲奥娜觉得莫名其妙。
哎,这个让她哭笑不得的十八世纪。
两人在他床边议论这个办法。迪亚哥身体正难受,完全没意识到她们的谈话。
她忍不住发出不厚道的笑声:“也不是不可以试一试。”
…
见他生病发烧持续不退,只好听年长女仆的建议给幼龙穿裙子以辟邪。
“这是什么衣服?”
他觉得奇奇怪怪。
大家都一脸庄重的样子,只有玛丽安娜忍住偷笑。
当小孩被套上一件粉色丝绸裙子的时候,迪亚哥被唤起一种熟悉的记忆。那还是在他年幼无知的时期,由于条件艰辛,母亲甚至无法给他添置像样的衣服,因此他常穿着妈妈用裙子改小的衣服。随即,他转念一想,桑德雷利家的人一向不会给他穿这种衣服—他心里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
迪亚哥隐约记得,人临死前都会穿一件为死者特别制作的衣服…他们管它叫什么?哦,是寿衣。
“我是要死了吗…”
他艰难、沙哑地说了一声。由于整个人都烧得迷糊,连略微抬高的嗓音都变了调。
玛丽安娜用手盖住他的嘴巴。在病痛中,他那蔚蓝的眼睛尤为发亮。
“别瞎说,你好好的呢。换一身透气点的衣服,对你身体更好。”
这是个有点蹩脚的理由,迪亚哥并不吃那一套。他神情烦躁,绯红的小脸无精打采,下意识地伸出小手,试图把那件寓意不详的衣服拽下来。
“你别乱动。”
“我不喜欢穿裙子。”迪亚哥用力摇摇头,咳嗽了几声。
“别害怕,有我们好好照顾你,你一定很快就会康复的。”
迪亚哥安静了下来,默默看着别人给他穿裙子,也没有力气去反抗。他看起来仍然很虚弱,不说话的样子显得很乖巧,俨然是个文静的小女孩。
玛丽安娜凝视着他。看起来意外的还不错呢。
…
过去大半天了,迪亚哥还是什么都吃不下。
接下来他的情况不好不坏,一直没有什么变化。在他们看来,这有可能是好的预兆。
果然,死神最终败给了熊熊燃烧的生命之火。迪亚哥就这样烧得迷迷糊糊,居然挨过了危险期。医生说他会恢复得很快,真是老天有眼。
她握住迪亚哥的手指,鼓励地笑了笑。“我就说的,你肯定能扛过去。”
玛丽安娜心想,就算当初没把他领回家,他也能在艰苦的环境中野蛮生长。
“说什么一切都是宿命,我偏偏要打破!”她对自己说。
嗯,没跑的,因为她本来就希望每个有希望的孩子都能得偿所愿。
当初,她劝桑德雷利夫妇把这个傻小子捡回家的时候,还犹豫自己这么做对不对。现在来看,她完全低估了迪亚哥的适应能力,可以高枕无忧了。
…
“谁啊?”
“是我,迪亚哥。”
初春,弟弟叩响了她的房门。此时他很明显比去年长高一截,性格活泼了不少,只是说话时多少有点忸怩。“那个,今天还能跟你一起睡吗?”
玛丽安娜把绣着精巧图案的鸭绒被掀开一角,无声地做出回应。于是弟弟欣然钻进热被窝。
“你怎么手脚冰凉的?小心感冒,明天还要上马术课呢。”玛丽安娜起身摸索着床头柜,“我去拿油来。”
她给迪亚哥冻白了的耳朵涂鹅油,柔嫩的耳垂冰冰凉凉。“你眼角有点红,是不是偷偷哭了?”
“刚刚做噩梦了。”
玛丽安娜犹豫了一阵,催促他什么也别多想。两人依偎在一起渐渐睡着了。
在他的梦境中,一种能吞噬一切的野心在他心里油然升起,那是比仇恨还要冰冷无情的事物,就像旺盛的火焰—他借着它的光芒看清了自己以后将要走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