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见他动手还是刚上初中那会儿,手上全是血,嘴角也破了一大块,差点没把她吓哭。
不过自那以后就再也没见段小峤跟人动过手了,平常连跟人起口角都很少。
所以现在的场景落在周渔眼中,无异于看见一只柔弱小白兔独自面对一大群豺狼虎豹。
偏偏当事人还毫无察觉。
周渔想也没想,像一枚小炮弹一样冲了过去。
粉白凯蒂猫书包被砸出去的同时还伴随一声气势惊人的吼声。
“谁!敢!欺!负!段!西!峤!”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在场所有人傻了眼,纷纷看向巷口仿佛自带天使光辉的少女。
张唐愣了两秒,等反应过来女孩的目标正是站在为首的自己时,随即旋身一个躲闪。
周渔瞳孔渐缩,看见面前斑驳粗糙的水泥墙面,想要刹车已然来不及。
下一秒,她哇呜一声,眼里迅速泛起泪花,一只手捂住冒血的胳膊。
段西峤这才从刚才那一幕中回神,急忙上前查看周渔的情况。
因为出来太急,连打扫时脱下的外套都没来得及穿,眼下女孩娇嫩的皮肤毫无阻隔地撞在了粗糙墙体上,力道太大,所以很快显出骇人的擦伤。
细细密密,还带血丝。
周渔低头一看,险些没心疼死自己。
但还是伸手把段西峤拉至了身后,小小的身影一脸倔强地挡在少年前面。
“你、你们不要乱来啊,我刚才已经叫人去喊老师了。”
段西峤死死盯着挡在自己身前那条细瘦胳膊上的细密伤口,额角青筋直跳,眼睛都有点红了。
他扭头就对着一旁的张唐低吼:“你刚才为什么要躲开?”
张唐&其他男生:“?”
“不是哥们。”张唐简直离大谱,指了指周渔又指了指自己,瞪大眼,“讲点理行不行?她突然冲出来想撞我,我是傻逼吗不动让她撞?”
段西峤冷笑一声,嘲讽道:“她能有多大力气,让她撞一下怎么了?还是不是男人了。”
“……”
张唐忍了又忍,终归发现自己受不得这窝囊气。
于是一脚踹翻旁边的垃圾桶,当即破口大骂:“一个两个的真是有病了,他妈的今天算老子出门没看黄历遇着俩神经病!操!”
他又扭头看向身后明显在看热闹的小弟们,吼道:“看什么看!走了!”
“我让你们走了吗?”
段西峤幽幽开口道。
眼前就是周渔触目惊心的伤口。
段西峤周身仿佛被一层看不见的低气压所笼罩,明眼人能一眼看出来他此时心情极差,这时候不应该招惹。
可下一秒,一只柔软的小手拉住了他的校服下摆,请求般轻轻晃了晃。
女孩眼里还有刚才因疼痛泛起的水色。
她冲段西峤摇摇头,意思很明确。
不要惹事。
“嘿!”张唐撸起两边袖子,浓眉重重拧起。
本来呢看小妹这么喜欢这男的,他想着来当个说客,反正那丫头兴趣来得快去得也快,长得也还行,陪她玩几天他也不亏。
趁她生日,就当帮她实现愿望了。
没想到是个脑子有病的!
找个对象脑子也不正常!
他这边还赶时间呢。
张唐决定速战速决,很快摆好架势,不耐烦道:“你想怎么来?搞快点的。”
段西峤眼神一凛,攥紧拳头就要上前。
“别。”周渔拉住他,眼神示意其中一个人手上提的红色塑料袋。
她踮脚靠近段西峤耳边,悄悄告诉他,“他们手上有棍子。”
“你的伤不能白受。”
段西峤视线下移落在某处,低低道。
再抬起头时,眼底又恢复成了霜色寒天。
一时间气氛极为紧绷,冲突一触即发。
周渔嘴都快劝干了,有些头疼地看向依旧固执己见的少年。
就在张唐挥拳冲过来的前一秒。
文霜双的声音如天降甘霖般响起,两个人影逆光出现在巷子口。
孙主任那张马脸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让周渔倍感亲切,简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孙老师,就是他们!在咱学校大门口就敢公然堵咱的人!”
文霜双像个添油加醋的小太监,围在孙主任旁边可劲儿上眼药。
孙主任一听,果然更生气了,浓眉一横,声音震如雷,斥道:“我见过你们几个!上次来艺术班接那谁,对,是叫叶晨曦是吧?”
他看向为首的张唐,眼如探照灯般容不得丝毫欺骗和隐瞒,问:“你是不是在和她搞对象?这次又为什么要找我们学生的麻烦?”
张唐几个原本想溜的,结果一听叶晨曦被牵连,顿时跑都不敢跑了。
高高大大的男生站成一排孙子一样被训。
张唐更是百口莫辩,疯了一样摇头,就差竖三根手指对天发誓了。
“不,老师,早恋绝对没有的事,我是叶晨曦她哥啊,亲哥!”
周渔拉着段西峤走了出去,经过老孙的时候,突然转身指着那个红塑料袋。
用一种令人发指的语气,检举道:“孙老师,他们还带了棍子,明显居心不良!”
老孙一听,立马炸了。
妥妥的打架斗殴性质啊!那还得了?!
“不不不。老师,天大的误会啊!”张唐急忙摆手三连,简直比窦娥还冤,“我妹今天过生日,这我们给她买的礼花筒,市内不让放烟花,在室内放点礼花筒,难道这也不被允许吗?”
说到最后,语气竟已是委屈。
……
等彻底从巷子里出来,周渔又闷声往前走了数十米。
她能感觉到段西峤就跟在身后很近的地方,目光落在她身上,不容忽视。
周渔深呼吸一口,扭过头下定决定一般,语速飞快道:“我真不知道那袋子里装的是礼花筒,刚才太着急了,看形状还以为他们带了棍子,我脑子一热就冲了上去……唔,好丢脸,你想笑就笑吧!”
说完,周渔就把滚烫的脸颊死死埋进了手心。
闹了个天大的乌龙,她都替自己感到丢人!
虽然嘴上这么讲,可心底打定了主意,段小峤要是敢笑话她,她就、就……一整天都不要跟他讲话好了!
可她等啊等,等到都快忘了自己还在生气的事实。
意料之外没有听见调侃的嘲笑。
于是她悄悄张开指缝,抬眼去看身前的人。
只一眼,指缝间露出的水润眸子越睁越大。
原是段西峤不知在什么时候弯腰靠得极近。
几乎呼吸可闻的距离。
周渔呆呆地看着近在咫尺少年漆黑的发顶,感受到一股轻柔的风正在慢慢抚平伤口的疼痛。
连带着整只手臂都变得莫名灼热起来。
夕阳剪影下,男孩眉眼如画,专注又执着地轻轻朝伤口吹气,一下又一下,两颊鼓起又下落。
周渔仿佛被烫到了一样,下意识就想把手往身后藏。
她努努嘴,像是一只小企鹅试图用羽翅笨拙安慰心伤的同伴,故作平常道:“哎,真是有点丢脸,礼花筒能被我看成是棍子,你说我是不是该去配幅眼镜啊。”
“段小峤,你说呢?”
半天没等到回应,周渔眉头微皱,刚伸出手就被人紧紧握住,男生宽大的手掌温暖异常。
段西峤抬起眼睫,漆黑的双眼直直望向她,喉结再度滚动两下,开口时声音有些涩然。
“你是笨蛋吗周小渔?你……是不是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