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栖一怔,目光也柔和了不少,只是说话的语气依然玩世不恭:“放心吧小梓骞,仙君死不了。我自有法子脱身。”
鹿彧抿了一下唇,飞快道了一句:“那你保重。”
“好。”归栖轻声回道。
与晏吟秋过招时虽受了点伤,但鹿彧强撑着身子,走得不算慢。
待鹿彧走后,归栖才掀开袖袂,右手小臂早已裂开数道血红的口子,鲜血汩汩直流。
归栖“啧”了一声,心道:在坤灵阵下使用清玉残花卷,还是有些牵强,但愿梓骞那小子没有看出异样。
彼时,同样被击飞数尺的晏吟秋缓过了神,随意拍了几下身上的灰,便四处张望着,寻找鹿彧的身影。但很遗憾,他只看见了佛理寺门口茕茕立的高挑男子。
晏吟秋拖着长剑,一步一步正朝着归栖走来。
“鸦骨笛,噬魂。”
归栖召出鸦骨笛,又吹奏着另一首难听的曲子。
p也许是笛身吸食了归栖右手鲜血的缘故,笛上嵌着的红石此刻犹如疯狂跳动的心脏。
大地开始裂动塌陷。
一根根黑色的鸦羽在归栖背后汇聚,竟聚成了一头巨兽的模样,那巨兽似朱雀又似乌鸦,它身上爬满了金纹,像赐福,又像是祖咒。
随着归栖的笛声,那巨兽掀开眼皮,露出焰色瞳孔。再一振翅,直向晏吟秋飞去。
晏吟秋握着长剑,奋力一挥,在长剑与巨兽相碰的一刹那,巨兽骤然化作万片带着金光的鸦羽,将晏吟秋团团围住。
“啊啊啊啊!”
随着一声惨叫,晏吟秋身体里不断冒出黑气,那黑气向上聚拢,成了一个人的模样。此“人”正是晏吟秋入渡口时所碰见的地灵。
地灵离体,晏吟秋昏昏沉沉往地上一栽——又多了一个“拖油瓶”。
鹿彧先前从未觉得下山之路如此漫长,他能感到自己一直在狂奔,能感到树梢划破皮肤清晰的痛。
但他不能停下,他要带三十多个师兄弟回家,他还要看着羁怀仙君平安到家。
冷风飒飒吹着,手指被冻得僵劲,难以屈伸。
然而鹿彧对于冷和痛早已视为云烟。
在他刚下山脚的一瞬,山轰然巨响,塌陷瓦解随之而来。喘息间,离他最近的那一块山体迅速滑坡,来不急闪躲,鹿彧下意识将清玉残花卷护在怀中。
他心里默念着:对不起……
那些与芙溪宗相关的人和事在他脑海中慢慢摊开。
在他被泥土淹没不过咫尺之距,鹿彧忽觉怀中一片温暖。低头看,清玉残花卷正冒着暖暖的金光。转瞬,它飞出鹿彧怀里,即刻展开布出一道结界,将那些泥沙牢牢圈住。
布好结界,它又乖乖躺进了鹿彧的怀抱。
鹿彧回过神来,松了一口气冲手里的画卷轻声道:“谢谢你,还有……羁怀仙君。”
归栖右臂的裂痕肉眼可见地蔓延开来,从右手指尖到右半边脖颈。白皙的皮肤犹如拼接的碎玉。
鸦骨笛对血液分外喜爱,它吸食着归栖的血,变得异常兴奋。黑气从笛身扩散,顺着血痕向上爬。凡是黑气走过之处,瞬长羽毛。
那一根根羽毛顷刻变为一只只血红的,被拔光了羽毛的乌鸦。这些乌鸦着魔般舔食着归栖的血液。
归栖蹙着眉,睨了它们一眼:“给你们脸了?”
归栖右手单握着鸦骨笛,左手从右臂上摸出一滴血珠。他对着那血珠施法,那血珠便凝成了一颗玄钉。
鸦骨笛见了这玄钉,挣扎着想逃离归栖手心。就连刚从归栖布下的法阵里脱身的地灵也乖乖钻回阵里。
“怕什么?”归栖眯着眼,懒懒道“你咬了我那么多下,我只钉你一颗钉子,怎么样,是不是很划算?”
鸦骨笛欲哭无泪,浑身上下的黑雾都写着抗拒。趴在归栖身上的乌鸦转瞬化作黑羽飘走。
“认错么?嗯……挺有诚意。”归栖笑道“只可惜,我不是活菩萨。”
说着,归栖将玄钉刺入笛身上的一颗红石。
“哐”的一声,红石破碎掉落,成了一滴一滴跃动的血珠。
“啊啊啊!!我的心脏!我的心脏啊啊啊!!”
归栖许是嫌它吵,低声念了一个“收”字,鸦骨笛便在手中化为数个光点。
处理好鸦骨笛,归栖又将目光锁向地灵。他略微歪头,冲地灵笑了笑。这一笑,笑得地灵莫名心慌。但它看到归栖血淋淋的右臂,心里有了诡计便将手收在背后,像是在赌些什么。
然而它的动作都被归栖揽在眼下:“怎么,想趁机暗算我?”
“不敢不敢,国师饶命!”阴谋被揭穿,地灵只好随机应变。
归栖便笑了:“饶命?我也很想饶你命呢。”
地灵忙献殷勤道:“国师向来宽弘大度……”
归栖笑得更欢了,开口打断它道:“你听人说话,怎就只听半句呢?我的意思是,我也很想饶你一命,但只可惜于——你打伤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