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死后,他本可以隐瞒着身份一辈子做个普通人的,只是偏偏遇见了一个温言软语,面容亲切的天上仙人。
他那时正是少年心性,如何抵得过一句随吾修仙的诱惑。
回首前尘,当真是觉得自己愚蠢好骗,可情境再现,他依旧舍不得这人。
他想陪着他,永永远远地陪着他,即使只是做个不被喜爱的徒弟。
然而似乎,重来一次,天还是不遂人愿。过早暴露的身份,世间的正邪之争,师尊的冷漠厌恶,都在将他推离所爱身边。
他不甘心!他想求得一线生机。
于是,少年既委屈又愤愤不平道:“师尊,徒儿自幼便是人类,如何会是魔族,这身上魔气定是有人陷害于我。”
说着,他的目光愈发坚定,也愈发气恼,“那日,徒儿本是好好的在寒月洞关着禁闭,可有个贼人闯了进来,还侵我识海,我无法抵抗,晕了过去,醒来便到了不知名的地方。”
“在那里,我挨饿受冻,被用尽各种刑罚,徒儿想,魔气便是那贼人的手笔。”
“虽不知对方有何阴谋,但徒儿实在无辜,还请师尊明鉴。”
慕瑀扮着一副可怜兮兮,单纯无辜的模样,一边磕头,一边落下几滴泪水在地板上。
古恒见此,淡淡道:“抬起头来。”
慕瑀应声抬头,还很稚嫩青涩的脸蛋挂着泪痕,眼睛也红肿不堪,着实像个被冤枉受委屈且不安忐忑的小孩。
古恒有些奇怪地看着这摆出幼稚模样的少年,打量二三后,似笑非笑问道:“既如此,本尊该如何处置?”
慕瑀想不到古恒没有半点犹疑地就信了,他惊诧道:“师尊信我?”
“为何不信。”古恒取过茶盘中的一只青釉杯子,漫不经心地把玩起来,“难道瑀儿有何处欺瞒为师?”
“没,没有。”慕瑀到底心虚,手指瑟缩了一下。
古恒没看到,却也不甚在意道:“有没有事情已成定局,仙魔不两立,你已入魔,不如,去魔域闯荡,也好过在仙门受责。”
语气很轻,口吻却实在不是商量的样子,慕瑀闻言激动起来,音调高了一个度,“师尊要赶我走?”
“圣境容不下你,昆山亦容不下你。”砰的一声杯底碰到桌面,古恒视线冷酷,语气残忍,“本尊不想,仙门上下为了一个魔族大动干戈。”
慕瑀嘴唇碰了又碰,心底终于失望,“师尊骗我,师尊根本就不信徒儿。”
“也是,信不信结果都是一样的。”无论从前现在,信与不信,他都会被舍弃。
区别只是,这次师尊捅刀扎心稍比之前温柔了些。
那么他是不是,也该知足点呢?少年懦弱地想到,垂落的双手却不知不觉间握紧了。
古恒许是觉得少年失了精气神的样子太过可怜,伸手安慰道:“你是个好孩子,只不过天命如此,注定了与仙门无缘。”
“瑀儿,去魔域吧,去帮为师,寻一件东西。”冰凉的手指覆在后脑勺,温热的吐息游弋在耳畔,慕瑀甚少被这般亲切对待,刹那间,他陷入了更深的魔障。
不自觉地问道:“什么东西?”
那人用清冷的声音答道:“神器无方图。”
分明只是短短的五个字,却像是听了一场最惑人的旋律。
慕瑀不由自主地应道:“好。”
欢欣又热切的语气,悲凉又哀伤的心绪,颤抖的手指,不舍的目光,一切的一切,无一不是他沉沦执妄的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