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姨,你是什么时候下的毒,又是把毒下在哪儿了?”
襄琅抬眸,晦暗不明。
荆夫人止住手,道:“你觉得呢?”
襄琅心下一抽。
荆夫人这毒,之前对南璃尤息也用过,但明显没有他严重。相较于他,南璃尤息仅仅只是被封住了力量,除此并无任何不良反应。
而且,据她们当时的对话来看,南璃尤息很大概率只是皮肤接触到了一点,因此中毒不深。
“毒在酒里!”
襄琅猛的一惊,双眼蓦然瞪大,忽的看向荆夫人,急迫道:“冯叔和乌凉前辈他们!他们怎么样了?”
荆夫人瞧着眼前气息不稳、濒临崩溃的襄琅,无动于衷,只冷冷道:“你觉得呢?他们喝了那么多。”
顿时,恍如晴天霹雳。
襄琅一阵头脑发晕,不知是毒还是什么,他只觉得自己的灵魂好似将要脱离身体,眼前,虚虚实实,恍惚间,又看见了冯曹乌凉的笑容。
画面扭曲,一瞬间,又变成荆夫人的面容。
短短数日,发生了太多变故,一时间倒叫襄琅精神崩溃。
只见他痛苦的抱住头,踉跄倒地,口中喃喃:“为什为……为什么……荆姨,您若是想要我的命,直说就是,为什么要残害旁人,他们可都是与你相识了数十年的人啊,就算再冷漠,这么多年,也该有感情了吧?”
语落,目中已是溢满血泪。
荆夫人神色不变,“他们若是活着,对我威胁太大。”
襄琅满眼震惊,似是不可置信,“荆姨,您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
荆夫人垂眼,看不清神色,“我不该是这样,该是哪样呢?难道我就该忍气吞声蜷缩在泉城吗?难道我就该呕心沥血大公无私吗?我跟了他那么多年,他却连一个名分都不肯给我,我微末时的姐妹为了他们,全都死了,可他依旧没有表示,无动于衷,何其狠心!”
说着,荆夫人胸腔剧烈起伏,却又在落音后平息,仿佛总算吐出了一口恶气。
襄琅震惊地瞧着荆夫人,这一刻,他第一次这样清楚的了解到荆夫人那不为人知的心事。
他颤动着嘴唇,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先生他根本就不是您说的这样,这些年,他从未停止过对故友的祭拜,甚至,在您离开镜都后,先生经常在忠烈庙一坐就是一整日,他从来没有忘记过!”
“那我呢?”荆夫人嘲弄一笑,语气平静。
襄琅顿时红了眼,“荆姨,这么多年了,您总该知道先生的心意,他只是……身在其位,命不由己……”
“好啊,那我倒要看看,是怎么个不由己!”荆夫人道,一挥袖,转身不再言语。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毒素越来越强,襄琅的双眼渐渐溢出血泪,事已至此,他已无心去想当下,脑海里,止不住的回忆往昔。
“阿琅,你这拳不对啊,怎么跟领主的差那么多,怕不是授课时梦南柯去了?”
身旁,好似又听见了一阵爽朗的笑声。
“哎呀,你损不损,到时候给他说的要不好意思了。”
又是一道熟悉的声音。
记忆逐渐远去,血液化作的符文不知何时攀上了襄琅,一圈又一圈,绕满了全身。而他却好像完全感受不到,只呆呆的坐在那儿,宛如提线木偶,无魂无神。
荆夫人看着眼前失魂落魄的少年,目光深暗,低眉沉思。片刻,再次伸出手,朝随云而去。
这一次,襄琅没有再阻拦。
就在荆夫人以为尘埃将落时,不料,唰地一声,一根藤条卷起了随云,又卷起了襄琅。随后,又是一阵轰隆作响,炸毁了院中所有符文。
荆夫人诧异望向上方,大斥一声:“谁!”
“是你上官爷爷!”
屋瓦之上,一道身影跃出,嚣张跋扈。
随后,又是一道身影出现,还带着卷了襄琅的藤条。
“荆夫人,久仰大名,在下上官黎。”
上官黎微微作揖。
身后,藤条缓缓将襄琅放下。
荆夫人大怒,“上官家的小孩儿,多管什么闲事!”
随后又怒瞪襄琅,“你居然敢与上官家苟合?”
襄琅双眼空洞,僵硬的偏着头,此时此刻,纵使有谁出现,他都难以做出任何反应。接二连三的痛苦席卷,早已将他冲刷的麻木了。
眼前,再发生什么事,都与他无关了。
这厢,上官黎张了张口,正欲说话,却不料上官温然忽的跳出来,满脸嚣张,道:“这位夫人,现在,你是猎物了。”
此话一出,只叫上官黎无言以对,在面无表情的瞧了眼上官温然后,又不忍直视的转了回去。
有点丢脸。
“笑话!”荆夫人冷笑一声,控制着无仙羽便攻了上来。
瞬间,一阵看不真切的羽毛如漫天飞雪般攻了过来,片片凌厉,如刀锋一般。
咣当一声,青藤显现,轻松挡住了攻击。
上官温然见此,气焰更盛,“老妖婆,你当这是谁,这可是大名鼎鼎的桓心域阙令,你以为跟你们家那没用的半吊子一样啊?”
襄琅闻言,本就受伤的心灵又受重创,噗嗤一口鲜血,随后白眼一翻晕了过去,直直倒地。
半透的羽毛化作利刃,划过周遭藤蔓,荆夫人收敛心神,一心对付这些藤蔓,奈何,她对法器的掌控远不如上官黎,几个回合下来,已经明显招架不住,额上,冷汗连连。
她心知,今日是绝不可能带走襄琅和随云了,可惜,任她千算万算,也无论如何没有算到会有人横插一脚。
这一次,终究是败了……
或许,是天意如此吧。
只是,总有些不甘心。
荆夫人闭了闭眼,良久,无奈睁眼,“罢了,这次,是我输了。”
说着垂手,丢了刀。
“之后,任君处置。”荆夫人又道。
上官黎见荆夫人丢了刀,也随之收了藤蔓,轻身跃了下来。
“带他先走。”
上官温然只听见这样一句,就见上官黎跳了下去,茫然间,下意识问到:“你干嘛?”
“不用管我,我一会去找你们。”
只听的一句自风中而来的话语,上官温然纵使疑惑,却还是不自禁的点头应和,扛起襄琅就此离去。
半晌,当扛着襄琅的上官温然走到一处伸手不见五指黑的小巷时,他才惊觉,自己好像在不知不觉中丧失了对自己的控制权。
该死的上官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