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周遭的一切都变得轻飘飘的。被光源笼罩而下的一切,使得顾亦安不得不眯起眼眸从光亮中努力辨认着站在中央的人形。
是付苏雨,但也不像是付苏雨。
中间的光源开始逐渐变换拉扯,就像是在电影院里的帷幕缓缓展开。幕布的画面在不断变换,直至到最后一刻彻底定格。
光源熄灭了,顾亦安看到了属于付苏雨的走马灯。
那是付苏雨从自己的家乡来到这座小镇里旅游的片段了。
顾亦安看到她一个人拖着不大的行李箱,用挂在脖子上的相机记录下了一切。又在深夜打开了散发着隐隐亮光的笔记本,将自己拍摄的风景照片上传到了社交软件上。
付苏雨经营着一个粉丝不多的账号。上面记录着自己拍摄下的各色风景,她喜欢在这个账号上分享自己拍摄下的一切。久而久之,记录照片再搭配上自己想的文字,发送成功的那一刹那,已经完全成为了付苏雨的习惯。
顾亦安想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去看其他的东西,但是她不能。眼睛被这幕布完全定住了,即便是努力转动眼球想要去缓解一下酸涩的感觉,可还是无济于事。
哪怕是自己想要停止看走马灯的念头,那都是不被允许的。顾亦安发现自己只要是流露出一丁点这样的想法,从全身就会传来刺骨的疼痛。
指缝里渗透出了血液,顾亦安猜测这是对自己刚刚开小差的惩罚。她抬头,那幕布播放的走马灯也恰好到了最后的一刻。
从播放的画面里不难了解到,付苏雨是个非常热爱生活向往美好的女孩。她有很多的爱好,旅游摄影绘画。镜头下的她,微笑纯粹而又美好。
画面最后停留在了付苏雨在自己的卧室里画画。
她的房间不大,而庞大的画架完全占据了一角。但此刻付苏雨没有在画架上作画,而是选择扑在桌面上,用短小的油画棒在一张不大的便签纸里绘下了斑斓的色彩。
指尖在铁盒里轻轻拨弄,顾亦安听到了油画棒与金属盒壁相撞发出的清脆的响动。付苏雨保存的油画棒已经很短了,看起来经常使用。
靛青色的油画棒在便签纸上落下了第一笔,顾亦安看到她在画樱花的树干。油画棒特有的颗粒感在纸面里留下了细小的蜡纸碎屑,将本就沧桑的树干衬托得更为真实。
付苏雨又抽出了粉色的油画棒,在枝干上绽开了粉白云团。樱花开了,盛放的时间又太过短暂。
顾亦安听到了门开的声音。不是轻微的,而是剧烈的,就像是有人用身体一下又一下撞击着本就破旧的漆门。
付苏雨慌乱地将自己还未画成的画收进了抽屉,她想要将最终的画面完全涂抹,却将盛开的樱花蹂躏成了氤氲的雾。
画毁了,可顾亦安盯着那团浑浊的花团,又莫名觉得付苏雨笔下的樱花就该是这般模样。
猛烈的撞门声停下了,顾亦安看到付苏雨紧盯着镜头笑。她的笑容一如既往的美丽,却又莫名觉得瘆人。
顾亦安猜测位于镜头的那个方向应该是窗户,她也忍不住去盯着本该是窗户的地方。
但疼痛消失了,血流止住了,所有的喧嚣归于了平静,幻象就到这里戛然而止。
全部都消失了,付苏雨、光亮、幻象…所有的一切又重回了最初。
顾亦安看到分开的森林又重新合起,她的面前还是那条狭窄的小道。
从树叶里滴落的露水汇聚成了光亮,像是黑夜里寿命极短的萤火虫,它们飞舞在小道的尽头,引领顾亦安继续前行。
顾亦安嗅到了雨后泥土的芬芳,她又骑上了自行车,沿着光点开辟出的通道,骑行着。
身后安静,有鸟鸣虫声,但刚开始模拟的人声早已消失不见,现在的森林是安静的。
不知骑行了多久,顾亦安听到了人们的欢笑。她抬头望去,引领的光点不知何时消散不见,光晕渲染的越来越大,睁开的眼睛留下了酸涩的泪滴。
再次睁开胀痛的眼眸时,顾亦安抵达了广场。
之所以知道这是广场,是因为顾亦安在推文里看到过。这里是小镇的中心,逢年过节时,镇上的人会聚集在一起欢庆。
她想起了走马灯里付苏雨拍摄的照片,与推文里展出的照片一模一样。就在顾亦安想要确定推文是否是付苏雨撰写的时,眼前飘来了一束束气球。
顾亦安这才将自己的注意力努力放在了广场上。
广场里游客很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好撞上了节日,细条的彩带与颜色各异的气球乱飞。游客们正为这场面欢呼,所有的声音画面蹂躏在了一起全都涌入了顾亦安的脑海,她一时间根本反应不过来。
呼吸急促,心跳狂乱的即将跳出嗓子眼。从刚刚如此寂静的环境下一下子跳入现在这般热闹纷呈的样子,顾亦安觉得又开始焦躁不安起来。
额前沁出了冷汗,她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这才发现骑来的自行车没了。
等等,她到底是怎么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