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这件事情,方早即使很多年后跟陈惟舟的关系亲密了很多,她都没有对陈惟舟提起过,她嫉妒陈惟舟有着这样一个温柔的母亲。
其实,陈惟舟的母亲是在家收拾东西时,发现儿子忘记带了红领巾,她意识到今天有升旗仪式后,赶忙将红领巾送到了学校里。这是方早一直都不知道的,她渴望的温柔,陈惟舟习以为常。
窗外下着暴雨,方早坐在桌子前写着作业,雨水穿过窗户,砸在方早的桌子上,她一手护住被风吹到翻飞的作业,一手将窗户关了起来,雨水如鞭子般抽打着玻璃窗,发出密集而急促的声响。可是这雨声依旧盖不过东屋里传来女人的嬉笑与男人的狂妄,方早看着紧闭的房门,方碧云已经连续一个星期都这样了,不间断的请一些狐朋狗友来家里喝酒抽烟,方早只能将房门锁紧,即使是这样都难以避免被他们打扰到。
“方早!”
方早警惕地盯着房门,对面传来母亲的声音。
“方早!”
方早不敢打开房门,她将耳朵贴着木门,心扑通的乱跳着,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或许此时躲在自己房间里才是最安全的。
“方早!”方碧云对于没有人回应她颇为不满,“你他妈死了?老娘喊你都听不到?”醉酒的方碧云口吃含糊地怒喝着。
方早颤巍巍推开门,对面房门大敞着,里面烟雾缭绕,烟蒂被扔的满地都是,桌子上还摆放着残留的下酒菜,桌腿下东倒西歪的是喝完的酒瓶,方碧云散乱着头发,嘴唇上涂着妖艳又廉价的口红,她身边一群男男女女,有坐在床边的有坐在椅子上的,模样都是同样的颓废,男的一边抽烟,一边侃大山,仿佛喝了酒梦里什么都有了,他们的脸上还残留着女人模糊的唇印,床上的枕头还有被褥凌乱的摆放着。
面前所有的一切都让方早觉得深深的恶心,她厌恶他们所有,没有任何偏差的鄙视他们所有人。
“去买点酒,酒喝光了。”方碧云大方的从包中翻出一张百元大钞。
方早盯着那张钱,那是爸爸的赔偿金,方碧云没有任何工作,以前的生活费都是爸爸每月按期汇回来的,爸爸死了,他的工资也就没有了,但是给方碧云留下了赔偿金。一百块钱,在以前可能是她们一家一周的饭钱,还能荤素搭配,如今几瓶酒一喝便都没有了,方早数着地上的空瓶子,思索他们究竟喝了多少酒,而这其中又有多少是拿爸爸的赔偿金换的?
“外面下着雨呢?你让小孩去买酒?”穿着浮夸花纹短裙的阿姨靠在椅子上替方早说话。
“下雨了怎么了?家里有伞,快去。”方碧云嫌弃的催促着,完全不会顾及方早撑着伞是否能搬动酒。
“不喝啤的了,啤的没味道,来两瓶白的。”床边的男的催促道。
“阿灿,你不用心疼这个死丫头,小心她克你哟。”方碧云说完一脸娇笑的将头埋进身边男人的胸膛中。
浮夸花纹短裙打量着方早:“你女儿长得真好看,比你还标志呢。”
“阿灿你想拓展业务了?哈哈哈,也不看看人家才多大点。”
整个房间的人都在哄笑,方早没听明白他们在笑什么,但是她知道,那笑中的恶意是赤裸的,是会让人难堪的。她此时只想要离开这个地方,方早接过方碧云手中的钱,撑着伞往院外走了去。
这条街上只有一个小商店,他家只卖零食跟日用百货,不卖酒,如果想要买酒,必须过了吊桥,再往东走,走到学校附近,才有一个超市,那里买的什么都有,白酒、啤酒都有,据说还有红酒,方早听人说红酒是用葡萄酿出来的。
雨越下越大,方早撑着伞,缓慢的前进着,暴雨冲刷着路面,水很快在路面蓄了起来,方早的鞋里早就灌满了雨水,她站在吊桥上停了下来,若是现在回去会怎么呢?方碧云会当着所有人的面将自己打一顿吗?就算现在不打,等人走了,也是一顿暴打。
方早认命般往前走着,暴风袭来,她用力拽住雨伞,风裹挟着雨钻进伞中,方早的身上已经湿了大半,顿时寒意席卷全身,可她顶着风依旧前行着。
浴池的小门面里,陈惟舟正坐在桌子前写作业,不过比起写作业,他更喜欢看外面的暴雨,下水道里是哗啦啦的流水声,街边的垃圾袋在雨水中变得更加不堪。
他晃着腿坐在桌子上,作业还剩下好多,因为他在磨洋工一点也不想写作业,他还主动提出坐在楼下给妈妈看店铺,其实就是想要玩。
陈惟舟望向玻璃门外,一把黑色的雨伞,在雨中艰难的前行着,伞下的小人儿将裤腿卷了起来,但是还能看到被雨水淋湿的样子,她的鞋肯定完全湿透了。伞下的小人儿是那样的熟悉,他们班第一名,方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