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茯苓,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看和夏侯淳执着的眼神,最终茯苓低下了头,她道:“晚了。”没有谁会一直在原地等着另一个人,有些事情错过了,就不能再强求。
她已经不再是那个傻傻的什么都不懂的茯苓。
也不再是那个只会围着夏侯淳喜怒哀乐的茯苓。
她有了新的期待,她爱上了一个,能让她放弃一切奋不顾身的人。
一句晚了,将夏侯淳所有期待化成泡沫。
那些话,她再也说不出口。
夏侯淳内心里很清楚,她没有资格要求茯苓必须跟在自己身后,也没有资格阻止她寻找自己想要的幸福。可她不放心,哪怕是一个家世平平的普通男子,她都会祝福他们。可茯苓爱上的是谁?
是心狠手辣的毋翀。
是那个,让她死于万箭穿心的男人。
这样的人会好好对待茯苓吗?
会将她视为一生所爱去呵护吗?
不会的。
或许,从一开始,毋翀就是带着目的接近茯苓。
今日他们之间的谈话,也足以证明,毋翀对茯苓没有一丝感情,他不过是对自己求亲失败后,转而利用茯苓报复自己。
夏侯淳不能让茯苓成为毋翀仇视自己的牺牲品,也许这样做很残忍,但她必须看茯苓看清楚毋翀的真面目。
“茯苓,你知不知道,毋翀曾向皇上请婚,要我嫁到凌王府做凌王妃?”
茯苓抵着的头抬了起来,她带着一丝小心翼翼问:“小姐,你不是拒绝了三皇子吗?”
看着茯苓这样卑微的样子,夏侯淳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是,我拒绝了。”
闻言,茯苓竟松了一口气般,绽放出了笑脸。
她竟然还以为自己后悔拒绝了毋翀?
夏侯淳恨铁不成钢:“你还不明白吗,毋翀接近你,并非出自真心!”
“我知道。”茯苓脸上没有一丝意外或者难过:“可是我不介意。三皇子他是天之骄子,我心里清楚,以我的家世和容貌,是绝配不上他的,可他不介意我的家世,他说我像他的小妹妹一样,让他有一种想要保护的感觉。”
皇宫里毋翀的妹妹何其多?什么时候见他保护过?
能将这种蹩脚的话说出口也真是为难他了!
茯苓突然猛地抓住夏侯淳的双腕,提高了音量:“小姐,求求你了成全我吧!”
心里的疼痛已经麻痹了手上的伤口。
“成全?你知不知道,毋翀的正妃,是他自己都不能决定的?皇子的婚事,说白了就是一场政治联姻,凌王妃可以傻,可以丑,但绝不能是个没有家世背景的普通女子,你有没有想过,你要想嫁给他,能得到什么位份?”
茯苓坚定地道:“哪怕是一辈子做他的贴身侍女伺候他,只要能日日看见他,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我不在乎名声,更不在乎位份。”
夏侯淳不死心,仍旧做着最后的挣扎劝道“好茯苓,你真的是好茯苓,可是毋翀他不值得,现在回头还来得及,我会为你选一个家世清白的人家,给你找一个老实可靠的男人,再给你买几家铺子,你的后半生可以过得衣食无忧,逍遥自在,你还会有属于自己的孩子,到你老了子孙承欢膝下,那时你再回头看,就会发现毋翀不过只是你人生的一个过客,他压根没有那么重要。”
“毋翀身为皇子,他的身边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而且他心怀野心,日后若是踏上那个宝座,就更不可能照顾到你,夏侯府后院尚且吃人不吐骨头,若是凌王府只会更甚,人这一辈子太长了,你若是进了凌王府,后半生只余悔恨。这些都暂且不提,你可知以你的身份,是不可能怀有皇家血脉的,若是没有孩子,你后半生还能指望谁?”
夏侯淳苦口婆心,将所有弊处一一和茯苓说清楚,只盼着她能够回心转意。“而且,你知不知道,夏侯蝶心仪毋翀已久,她大概率会被指婚凌王,你从前与我一同在夏侯府生活,她早就对我们心生不满,若是往后你们真的一同生活在凌王府后院,以夏侯蝶的为人,你可知后果?”
“我不怕,只要能和三皇子在以下,我愿意为他付出生命!”
夏侯淳呼吸都有些难受:“傻茯苓,这条路一旦走了,就真的没法回头了。”
茯苓坚定的眼神从始至终没有因为夏侯淳的话而有一丝变化:“小姐,奴婢知道你喜欢计将军,在奴婢看来你和计将军也是一条不归路,可奴婢劝您回头,您会听吗?”
夏侯淳看着她说不出话。她从心底里觉得她跟计晖的感情是不一样的。
可哪里不一样呢?
不都是肉体凡胎,不都是产生了不被别人认可的感情。
此时茯苓就像是已经预见了未来的飞蛾,依旧为了心中的执着和憧憬向着火苗飞扑,义无反顾:“爱是没有道理的,别人看到的永远只有利弊,可只有当事人才能体会其中的酸甜苦辣,小姐,我爱三皇子,就像你爱计将军一样。”
听着茯苓的内心话,夏侯淳低下头去看自己的手腕,殷红的血液啬从她雪白的中衣渗出,她知道,一切都没用了,她阻止不了茯苓,就像她阻止不了自己一直流血的双手一样。
她,只能看着茯苓走向火坑却无能为力。
“你知道我是怎么和凌王认识的吗?”茯苓丝毫没有察觉到夏侯淳的异常,自顾自的诉说着和毋翀相遇相知的点点滴滴。最后她看着夏侯淳道:“小姐,茯苓知道你对茯苓的好,茯苓这辈子欠你的来世再还,这辈子就是死,我也想死在凌王府,死在三皇子身边。”
夏侯淳抬起头苦笑:“你不欠我的,是我欠你的。”夏侯淳强忍着心痛,最终是败在了那句成全。
上一世茯苓为了救她付出了清白乃至生命,这一世她不过是想嫁给自己所爱之人,她错了吗?她没有错。
错的是自己。
上一世她没有能力保护茯苓,反倒让她为了救自己而失了清白丢了性命。
这一世她以为的保护,却是亲手将茯苓推向深渊。
郝顺利的案子悄然结束,甚至没有多少人知道他究竟是死了还是被释放了,而这恰恰也是皇上最愿意看到的结局。
三天后,计晖和夏侯淳在城门口送别郝顺利,还有马兰。
“计将军的恩情鄙人铭记在心,以后若有能报答的地方,万死不辞!”郝顺利说着正要跪下,计晖伸出手扶住了他。
“郝大人,我所做的也都是分内之事,还请不要这样,小辈不敢当。”
郝顺利也没再坚持,他看着马兰,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计将军,以后再见面就不能叫我郝大人了,现在这样也挺好的,虽然做不了官,可是有了大把的时间陪伴小兰,人生能有一所爱相伴到老,已经是人生幸事。”
夏侯淳道:“郝叔,我们在马家村的时候,小兰姐姐还常常念叨你呢,能看见你们平安无事的在一起,我真的替你们感到开心。”
经历了这些事,郝顺利何尝不是想通了许多事。过去的那些苦难都已经过去了,未来还是需要向前看。
“夏侯小姐,你和你父亲真的很不一样。”郝顺利回忆起做官时和夏侯平为数不多的打交道,笑着摇了摇头:“我原先还以为是有其父必有其女,如今看来,你应该是像你娘更多一点。”
夏侯淳瞪大了双眼:“郝叔认识我娘?”
“不算认识,只是见过几次。”郝顺利道:“那时候你还没出生,我在上京城口子窖日子过得拮据,你娘到宋超家打油时曾见过几次,她拖宋超赠过吃食给我,说起来,你也算是我故人之女,如今你又有助于我,命运还真是弄人。”
夏侯淳只觉得奇妙无比,她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觉得自己的娘离自己这样近过,忍不住问道:“我娘她,漂亮吗?”
郝顺利点点头,很是认真的说:“漂亮,你娘是我此生见过最漂亮的女子,心也善,来打油时经常给口子窖的孩童分糖吃,那会口子窖的人都喜欢她,只是后来夏侯平高升,她便再也没来过了。你如今问起,我倒是想起来,你与你娘模样竟有七八分像。”
夏侯淳眼眶一热,脑海中自动浮出了一个年轻女子分糖给孩子吃的场景。
“郝叔,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郝顺利也忍不住红了眼,摇摇头叹道:“傻孩子,你从前在夏侯府过得不好,我也未曾帮助过你,是我对不起故人,郝叔给你说句抱歉。”
夏侯府内宅之事,郝顺利虽然听说过一些,却也自觉没有立场去管,如今想来实属不该。
“郝叔说的是哪里的话。”对于儿时的那些经历,夏侯淳早已释怀:“天色不早了,郝叔还是尽赶路吧。”
马兰伸出手拉着夏侯淳的衣服,泪眼婆娑:“叶槐,我舍不得你!”
相处多日,夏侯淳也对马兰产生了不舍:“小兰姐,日后有机会我会去看你的。”
马车渐行渐远,橘色的暖光撒马车上,带着车里的人走向光明和幸福。夏侯淳怅然一阵,直到一只温暖的手掌将自己的手掌包裹住,才回过神来。
“计晖,我们也走吧。”这里的一切她都不想要,也不想管了,这一刻她只想和计晖一起远走高飞:“去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造一座草房子,用篱笆围一个大大的院子,养两只母鸡,一天下两个蛋,你一个,我一个,再养一条狗给我们看家。每天我都跟着你去山上打猎,打到了兔子吃兔子,打到了鹰吃鹰,要是你手气不好什么都没打到,我们就吃野蘑菇……”
夏侯淳喋喋不休的说了许多,计晖只是看着夏侯淳浅笑着。
见自己说了许久计晖也没个回应,她有些生气的哼了一声:“喂,你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是放不下你将军的身份,不想跟我过苦日子?”
计晖笑出了声,没忍住将人拥进了怀里:“傻丫头。”
爱人的怀抱温暖馨香,夏侯淳舒服的在计晖的胸口蹭了蹭:“姐姐,你说我刚才打算的好不好呀?”
计晖声音里只剩下宠溺:“好。”
夏侯淳继续引诱:“那你想不想跟我一起走?”
“想。”
夏侯淳抬起头看着她:“什么时候呢?”
这一次,计晖没有逃避,她直视着夏侯淳的眼睛:“很快。大疆和雾仙两国正值易主,待两国安稳下来,我就上交计家军,辞官带着你隐姓埋名去山里生活。”
夏侯淳听的心里喜滋滋的,却还是假装生气的道:“说白了在你心里还是国事大于家事,百姓的安危比我更重要!”
小姑娘生气时声音都透着娇滴滴的灵气,明明是嘟着嘴不开心的样子,却又更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让人心生怜惜。
计晖忍了又忍,实在是没忍住,低头在夏侯淳粉嫩水润的唇上落下一点,仅仅只是蜻蜓点水般碰了一下,已经足够两人面红耳赤,心跳加快。
夏侯淳暗暗的想,看来在一辈子的幸福面前,计晖还是差了一大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