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顺杆接道:“如此真是让夏侯夫人破费了。”
王氏手帕掩着嘴角,笑道:“都是自家姐妹,何必如此客气。”
王氏给孙嬷嬷一个眼神,吩咐道:“好生炖着,莫要有差错。”
“是。”孙嬷嬷应下。
一众夫人又在期待中翘首以盼,就连舞台上演什么都没心思再去看。本应该小火慢炖的金丝燕窝生生让孙嬷嬷大火连蒸带炖半个时辰做好了虽然此番举动有些暴殄天物,那些夫人可不是傻的,反正吃了总比没吃好,管它炖多久,吃到肚子里不都一样?
孙嬷嬷领着婢女将金丝燕窝盅端来,正好平分给每位夫人不多不少一人一盅。夏侯淳时刻关注着那边的动静,见王氏拿着瓷勺在汤盅里划来划去,心知好戏要开唱了。
“刚出锅还有些烫,各位小心些别烫着了。”王氏关切的嘱咐道。
一众夫人也维持着自家的门面,没做出迫不及待上不了台面的举动。张氏看着自己面前的炖盅,心中冷笑。
“孙嬷嬷,去拿我惯用的小银勺来。”王氏吩咐道。
孙嬷嬷从怀中将丝绢包着的银勺拿出来,递给了王氏。解释道:“我家夫人惯用这小勺子,我一时给忘了,各位夫人可要换勺子?”
一众夫人摇头道不必麻烦。
王氏将银勺接过,缓缓放入了金丝燕窝盅,之间那方才还银光闪闪的勺子瞬间变成黑色。“啊!”王氏吓了一跳,将汤盅打翻在桌上,金丝燕窝从汤盅内洒出,滴落在石板上,发出刺啦刺啦的声响,还冒着白烟。
“这金丝燕窝有毒!”有人尖叫道。
那些端起来正准备喝的夫人吓得双手一抖,霎时间瓷杯落地的声音此起彼伏,砸了一地的瓷片,刺啦刺啦的声音和白烟也不住冒出。
“孙嬷嬷!这金丝燕窝里怎么会有毒?”王氏惊慌失措的质问道。
这边的声音惊动了夏侯平,一众人慌忙起身围着王氏那桌,看着一地狼狈的汤汤水水,碎器瓷片。
孙嬷嬷立马跪地求饶:“夫人明鉴啊,这金丝燕窝从大小姐手中接过老奴直接就炖上了,好些丫鬟都能为老奴作证。”
王氏心有余悸的质问道:“炖汤的时候可有人看着?”
孙嬷嬷指天为誓,道:“老奴一直带着丫鬟看着,绝无旁人靠近!”
有大聪明道:“如此说来,难不成是这燕窝本身就有毒?”
又有人问:“那这燕窝哪里来的?”
知晓事情全经过的夫人们顿时恍然大悟道:“这金丝燕窝,乃夏侯府大小姐送给夏侯夫人的生辰礼!”
被点到姓名的夏侯淳在众人的目视礼中起身,一步一步走到人群中间。她看着地上的一滩狼藉,摇了摇头,十分惋惜道:”浪费啊,浪费!如此珍贵的金丝燕窝竟被人下毒,简直暴殄天物啊。”
众人摸不透这大小姐话里话外究竟是什么意思,这金丝燕窝分明就是她送的,她承认这金丝燕窝确实有毒,可却又不承认是自己下毒。
王氏大声叱道:“夏侯淳,我自认从小待你不薄,你今日何故致我于死地?若不是今日各位夫人都做了见证,日后我要独自喝了你这有毒的金丝燕窝岂不是死得悄无声息?……你……你小小年纪,心思简直歹毒!”
夏侯淳闻言笑了,她道:“母亲,你不会吃到有毒的金丝燕窝的。”
王氏一愣,脱口而出道:“你说什么?”
“方才不是孙嬷嬷亲口说的么?”夏侯淳指了指还跪在地上的孙嬷嬷,道:“母亲你向来只用自己随身准备的小银勺,若我真在燕窝里下毒,你也随时能验出来,你知道有毒当然就不会吃了。”
“你休要胡搅蛮缠!”王氏立马反应过来,她知道不能被夏侯淳牵着鼻子走,忙道:“无论我验不验得出,都不是你给我下毒的理由!”
“好。”夏侯淳点点头,道:“既然母亲一口咬定是我下的毒,那母亲可有证据?”
终于上勾了!王氏心中冷笑,大声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既然你暗中藏了毒手,证据肯定就在你的房里,去搜搜看不就真相大白?”
“好呀,那就去搜搜看。”夏侯淳看着夏侯平,道:“为表公平,还请父亲派人去女儿房里搜。”
夏侯平神色复杂的看了夏侯淳一眼,沉声吩咐道:“李全,你带人去大小姐房里搜。”
李全道:“是。”
在场众人心中各有计较,有些夫人面上逐渐浮现出不同寻常的面色。她们一会看看夏侯淳,一会又看看王氏,再将方才发生的所有事联系在一起,全都心照不宣的有了答案,这夏侯府大小姐这辈子完了!不管这毒是否真是夏侯淳下的,也不管能否从夏侯淳房中搜出毒药,只要夏侯淳无法证明这毒不是她下的,那她在泰平只会身败名裂!
那又怎么能证明毒不是夏侯淳下的呢?金丝燕窝是她当众送给王氏的,而王氏又是众目睽睽之下将金丝燕窝给孙嬷嬷拿去炖的,只要孙嬷嬷咬死自己没动手脚,夏侯淳就是八百张嘴也说不清。
更何况,这夏侯平似乎也并不相信自己的嫡长女,已经当众派人去搜长女的闺房,届时无论搜不搜得到东西,夏侯淳名声都将受损!
深谙后院之争的夫人们都默默为王氏竖起拇指,这一招实在是高啊!只可惜这夏侯府大小姐年纪尚小,虽现下不像从前传闻中那样愚蠢呆笨,却有些小聪明,能说会辩伶牙俐齿,可终究抵不过姜还是老的辣!
“慢着。”
众人心中正等着看好戏,后院着火虽是家家都难唱的经,可像今日这般搞得人尽皆知的还是独一份,他们也很好奇这场戏唱到最后究竟如何收尾。便听一女子沉着清冷的声音响起。
众人目光循着声音的来处看去,便见一直沉默寡言的计晖计将军站在看热闹的外圈,既没有幸灾乐祸也没有充满猎奇,一如往常的冷漠姿态在一群人中犹如鹤立鸡群。
只听她道:“我去。”
“计将军,你要去哪里啊?”有人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傻傻的问道。
夏侯淳努力憋着笑。
计晖看着夏侯平,微微颔首,道:“我去大小姐房里搜。”
“这……”夏侯平迟疑了。他这辈子向来看不起两种人,一
种是女人,另外一种,则是自身强大到不需要依附男人的女流之辈。恰好,计晖正是那两种都占全了的。
计晖少时一战成名,如今十八早已过了女子嫁人的花季岁月,却迟迟未有婚事,这便罢了,偏偏她还手握重兵,擅兵法有领将之才,将泰平无数男儿的尊严踩在脚下,终日里还一副高高在上不可攀的模样,看着都让人心生厌恶!若是再让她去搜夏侯淳的房间,那不是把家丑双手奉上献给敌人观摩?这已经严重触碰到了夏侯平的自尊心,思及此,夏侯平忍着怒气沉声道:“这是本官家事,计将军还是莫要插手的好。”
计晖只注视着他,并未开口,态度亦是显而易见的坚持。
刘知府见势不对立马当起了和事老:“夏侯大人,老夏,这计将军好歹是女子,进大小姐房间日后传出去也好听些,你命刘全门外看着不就好了?这于大小姐的名声来说也是个好法子,你莫要辜负计将军一片好心啊!”
夏侯平似乎此时才想起女子名声这一茬似得,眼神不由自主落在神态自若的夏侯淳身上,内心一颤,终是叹了口气,点点头算是应了这个建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