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儿房是齐怀邈早上一年就收拾出来的,里面的陈设总让刘景寻觉得眼熟。
他已经习惯了这样忽然得到某些即视感却想不起来的感觉,坐在一边观看两个阿姨给墨墨洗澡。
小家伙坐在浴盆里不断拍水,刘景寻起了玩心,凑过去呵呵笑:“把小猪仔烫一烫,然后该干什么,墨墨知道吗?”
齐怀邈当然没有缺席这样母慈子孝的场面:“然后就可以塞进被子里睡觉了吧?”
刘景寻笑眯眯:“就可以吊起来杀猪放血了。”
慈,太慈了。
墨墨脑袋上顶着一坨泡泡,朝刘景寻伸手:“呀呀。”
刘景寻伸手过去,被湿漉漉的小手抓住手指。
齐怀邈给儿子比了个赞,状若无意问:“你今年过年去哪?”
刘景寻叹气。
“我身边又没有什么亲友,只能独守年终奖了。”
浴室里暖气开得足足的,墨墨的小脸被水汽蒸得通红。
刘景寻戳戳他的两肋,点出一串咯咯的笑声。
齐怀邈等他的下文,眼见着一大一小就这么玩起来了,忍不住开口:“那你要不要和我……和墨墨一起回我家去?”
“有什么区别?你不就是本地人么,又不能劝自己是旅游。再往上一辈还健在?”
“爷爷身体没有前几年那么好,一直很想多见见墨墨。”
齐怀邈也忍不住伸手戳戳笑得天花乱坠的儿子的脸蛋。
“你要想当旅游也可以。老宅位置很好的,在山上。”
“山上位置还好?”
齐怀邈意有所指:“湖边的山上。”
刘景寻手指挠挠脸颊。
“四进的一组小楼,设施这几年一直有更新,抽油烟机特好。在屋里干什么别人都不知道。”
刘景寻嘴角微动:“不会是景区里看见的那种吧?”
墨墨见他不和自己玩了,小手拽拽。
“当然不会。隐蔽性比那个好多了,外围离房子老远,听不见游客嚷嚷的。”
刘景寻嘶了一声:“这么静谧,老感觉你是要把我弄去关着呢。”
齐怀邈心脏猛地提到半空。
刘景寻继续说:“就像我以前当配菜的那种囚禁文,屋里有个地下室,黑咕隆咚关几天就吓得精神失常的……”
“怎么会。”齐怀邈连忙找点活干,托住儿子的后颈给他冲脑袋,“不过两位老人倒是确实喜静,爸妈那边就更不用说了。你只要负责把自己伺候好就行了。”
“你轻点,别把泡沫冲到他眼睛里去了。”
墨墨倒是很喜欢洗脑袋的感觉,主动伸手接浇到头上的水流。
混上浴液的水束顺着他的手心飞溅出去,精准地溅进眼睛里。
“哇——”
齐怀邈观察儿子已经干净的脑袋,连忙把他从浴盆里捞起来:“哦哦哦,虽然不是爸爸的错但是爸爸错了。”
裹上浴巾,落汤鸡一样的小孩被塞进刘景寻怀里。
刘景寻握住他的小手,凑近观察他新长出的几颗小牙。
“老人家年纪大了,疼重孙是正常的。但你要怎么和他们解释我和墨墨的关系?”
“那当然,只能按对外的说法解释……”
刘景寻抬眸看他,接过烘得干热的毛巾给墨墨擦头发。
“齐怀邈,是不是我最近太给墨墨面子,才让你生出这么不切实际的想法?”
齐怀邈愣住。
他磕磕巴巴地说:“如果你不愿意就算了。”
刘景寻深深看了他一眼:“抱歉。”
他给墨墨套上衣服。
浴室里的水渍已经打理好了,他亲亲墨墨的小脸,哄他吹头发。
吹风机的噪音有些过大,墨墨把脸埋进他胸前,两手紧紧抱住他。
“好了,结束了。”
他温柔地亲亲小家伙的额头,把他放进小床里。
“墨墨先睡吧?我马上就来了。”
墨墨攥着他手指的小手滑落,小嘴立刻瘪了起来。
“太依赖别人也不行。阿姨不是还在这里吗?”
他冷冷地对齐怀邈说:“你跟我出来一下,我有事问你。”
齐怀邈跟在他身后走出房间。
迈过走廊转角,推开门,刘景寻愣了愣。
他是下意识找到这间房间,遵从肌肉记忆推开房门。
潜意识的确更了解他的意向,这一层明明不止书房和婴儿房,他偏偏无偏无倚推开了书房的门。
齐怀邈见他站在门口,问:“怎么了?”
他伸手把半开的房门推开,趁几乎环抱的姿势凑在刘景寻耳边说:“你走了以后书房的陈设基本没变过。”
刘景寻耳边一热,紧走两步扯开书桌边的椅子。齐怀邈拉开他对面那把,两人分坐书桌两边。
刘景寻开门见山:“我当初和你订立合同的原件在哪里?”
齐怀邈心头一跳,内心将条款复盘一通。
“怎么?”
“我找了我习惯存放物品的地方,并没有找到合同原件,仅此而已。”
“起先我怀疑是我这几年习惯有所变化,但我找了更多理论上可以藏东西的地方,比如城西那栋理论上应该被称为“家”的房子里我的房间。什么都没有,连能印证所谓‘合同’存在的东西都没有。”
“那你是冤枉我了。”
齐怀邈扯出书桌底部的抽屉,抽出一份上面标注9.15的文件。
“你自己翻着看吧。”
刘景寻迟疑,接过文件。
“这都是什么?”
“有你要的合同,先前检查身体的部分单据,……还有引产术的手术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