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步的几人回到家,宋延礼和陆屿桥竟还在厨房里忙碌,宋家二老吃惊,说:“弄这么久!大概收拾一下就行了,明天白天再弄吧。”
宋夏宜进去看,洗好的碗筷堆在沥水架上正在一股一股滴着水,陆屿桥背对着门口在擦灶台,一双手红通通的跟凉水里冻了好久才拿出来似的,上前摸了一下,果然冰凉,一把拽出来他手里的抹布丢到一边,说:“别擦了,去洗澡准备睡觉。”
一道把她爸也推出了厨房,非常无语地开口:“你们是把墙砖地砖也抠下来一块块擦洗了吗,居然一直搞到现在。”
宋延礼眯起眼睛笑,还回应:“没,没有,哪能呢,你还不知道你爸,干什么都慢。”
宋河看时间,“一小时十分钟,慢出最新记录。”
宋夏宜攥着陆屿桥的手进卧室,跟攥了块冰似的冻手,问他:“怎么不用热水啊?”
“不冷,有空调。”陆屿桥回答,是真的没觉得那水有多凉多冷,他心里跟火烧得一般难受焦灼,恨不得把脑袋把整个人都伸水龙头下面去冷静冷静,绞尽脑汁地想应该做些什么来弥补她曾经受到的伤害,也没想出来什么头绪。
宋夏宜说:“别拿南方的冬天不当回事,上周宋河帮我给后院池塘铺石头,那天比今天还暖和几度呢,他手上都冻出了两个红疙瘩……那只手给我。”
陆屿桥摇头,“不用焐了,马上就暖和起来了。”
宋夏宜抬头望了他一眼,没勉强,去拿衣服准备洗澡,一眼瞄到桌上摆着的礼盒。
陆屿桥追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主动开口:“已经打开看过了,我很喜欢。”跟着补了句迟到多年的谢谢。
宋夏宜笑了下,回说不谢。拿着毛巾睡衣去浴室洗漱,出来时发现陆屿桥不在,再看桌上,那个礼盒一起不见,不知道被他收到了哪里。头发快吹干时,她听到了卧室门响,回身看,陆屿桥一身寒气进门来,手又是红红的,耳朵鼻尖也冻得通红,惊讶地问:“去哪里了?”
等他走近,闻到了并不淡的烟味,更惊讶了,问:“你吸烟?爷爷给你的?”
陆屿桥说:“我问爷爷要的……我去洗一下。”
宋夏宜目送他进浴室,觉得他看起来心事重重,思考几秒,放下吹风机出门,正撞见宋延礼从走廊尽头走过来,喊了一声爸,快步上前问他:“晚上你是不是跟陆屿桥说了什么?”
“啊?啊!”宋延礼明显有点慌乱,“屿桥这就告诉你了?嘴巴这么不牢呢?”
“他什么也没说。”宋夏宜说,接着欲言又止的,又想怪他不该说,又想让他以后别再说,又想问他到底说了什么说了多少,无语又无奈,最后只得叮嘱:“不要什么都说嘛爸爸,他会为难的。”
宋延礼很懵,无辜地开口:“为难什么?”
“要过年了好不容易他给自己放个长假,你让他轻松几天好不好啊?”还为难什么,把一个从来不吸烟的人都聊出来一身烟味了,她猜也猜得到她爸肯定是说了她妈跟她之间的那些旧事,谁听了不得同情一把的,何况陆屿桥本就心思摇摆得一副对她愧疚不已的样子。
宋延礼不以为意,笑呵呵:“难得有机会,聊一聊嘛!”
闻言,宋夏宜不得不再次叮嘱说:“明天他爷爷奶奶还有含青来,你可千万什么也不能再说了,啊?”
“啊?爸爸你听到没啊?”
宋延礼见她表情严肃,只得答应:“好好好,不说不说。”
话了,还做了个给嘴巴拉拉链的动作,看得宋夏宜哭笑不得。
回了房间,浴室门还没开,不过里面水声已经停了。宋夏宜蹲下捡了捡地上掉落的头发,一边留意着浴室的动静,一边往墙边的垃圾桶走去,还没等到陆屿桥出来,首先看到了床头柜上又被摆上的熟悉相框,里面是他们俩人的合照,沙漠里晚霞下,连带着在笑的两个人都是金灿灿的,温暖幸福的模样。
被定格在旧时光里像要永恒到世界末日天荒地老的幸福。
陆屿桥出浴室,就看到宋夏宜出神地看着那张照片,走上前去,撞进宋夏宜回头看的眼睛,眼神好温柔,像春日的暖阳。他心头颤动,情不自禁地朝她身边靠了靠,问道:“这张照片哪来的?”
“熙文给我的,照片是孟叔拍的。你忘了?”
陆屿桥点头,“记不清了,就记得当时好混乱,大家都很着急地要往镜头里冲。”
和他不同,对于当时的场景,宋夏宜一直记得非常清楚。原先大家是三三两两散着各自游览的,结果孟叔突然高喊说快来拍照太阳要落山了,一堆人才一呼百应地开始追起日落来,陆屿桥和李施煦跑最快,往孟叔指挥的地方一戳,咧起嘴就笑,还招呼落在后面的纪尔希,纪尔希只管嘴上应着,脚步却始终跟在孟熙文后头。孟熙文便推她说快去,屿桥在那等着,你快跑,李施煦原本一直站在陆屿桥边上,是孟叔喊123的时候猛地溜开的。因为朋友们的好意撮合,所以才会有这张两人的单独合照。
陆屿桥见她陷入回忆,本想问她当时怎么回事,一想自己什么也不记得,拿不准拍照当下是不是另有故事,只好忍下了好奇暂且不问。
一滴水滴到了宋夏宜的脸上,她抬手抹了下,看到陆屿桥湿哒哒的头发,催他去吹干。
吹头发的时候,陆屿桥还在想那张合照,过去几个月里日日对着它,闲暇之余也会猜想为什么宋夏宜要选这一张摆出来,往日他猜可能是因为和自己一样怀念从前,今晚莫名灵光闪现,想到也许这是他们气氛最好的一张合照。
想到此,头发也不吹了,拿手机就开始搜两人的名字,沿着互联网追寻两人的过去,没想到短短几分钟就完成了搜索,合照非常少,除了公司放出来的几张婚纱照,就是偶尔一起参加活动时官方所拍的,夹着外出或旅行被拍到的戴着口罩墨镜看不清面目的一些。
照片里,他常冷着脸,面无表情的……
转身看宋夏宜,她已经坐到了桌前在认真看剧本,手边是一沓笔记,手里握着笔,时时写写画画,看起来很平和很安静。
谁也看不出来她经历过什么,他想,她甚至从来没有大吵大闹过,多年来,她始终默默忍耐一切,没有向这个世界表露过任何不满。她在镜头前笑,在每个人面前笑,她说大家要快乐要幸福,但她自己从来不快乐也不幸福。因为不曾拥有过,所以觉得那是全世界最好的东西,所以希望她喜欢的每一个人都可以拥有。
他心都要碎掉。
“夏宜——”他喊她。
宋夏宜放下剧本,抬头看他,“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