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终究包不住火，更何况还是地狱之火。即使路西法消除了莉莉斯的记忆，魔王还是通过自己的眼线得知了洗礼仪式上发生的事，而撒旦和路西法有过私交的情况无疑加剧了魔王的愤怒，姐弟俩也被要求立刻回到地下城。

临走前，撒拉还是冒着彻底惹怒父亲的风险，带着利未安森和耶和华等一众天使们告别，为他们出席自己的洗礼仪式而表达感谢。

撒旦没有出现。

这次告别之后，路西法单独找到撒拉，送了一份礼物给她。

撒拉礼貌地拒绝：“天使长大人太客气了。我已经收过最高神使的礼物，怎么还能要天使长大人的东西？”

路西法笑道：“这是我的心意，还请王女殿下收下。”

撒拉也笑：“天使长大人是有事情需要帮助吗？如果能帮到您，撒拉一定不会推脱。”

路西法只说：“这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只是我的一份心意。”

他的微笑从容又迷人，撒拉却看出来一股不容拒绝的强硬意味，于是退而求其次：“那么，天使长大人，我可以打开吗？”

路西法欣然应允，做着“请”的手势：“当然。”

匣子里躺着满了种子。

路西法的笑容更深了：“听说地下城颜色单调，这些都是人界的花种，就当是祝贺王女的加冕。”

撒拉默默地看着匣子：“天使长大人，感谢您的心意，撒拉心领了，只是地下城没有光，这些种子无法成长，恐怕会辜负您。”

路西法说：“这是附着神力的种子。”

“……天使长大人。”对面很明显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撒拉叹气：“请原谅，原本我不想说得太明白，也是为了给彼此留下美好的回忆，现在我不得不说了。

“您这样做，只会害了撒旦。父亲大人向来不喜欢天使，他是不会同意撒旦和您在一起的。况且，我想撒旦也不希望事情变得麻烦。”

路西法一愣。

“这是撒旦要我转交给您的东西。”撒拉又拿出一枚戒指：“我这个弟弟性格别扭，不好意思当面拒绝，我原本想找机会悄悄送还给您，既然话已经说到这里了，就此物归原主吧。”

路西法脸上的笑容在看到戒指以后，彻底消失了，他慢慢伸手接过戒指：“我明白了。那他……回去以后会被魔王责罚吗？”

“我想是的。”撒拉说：“不过天使长大人不用担心，撒旦不会有事的。”

路西法低着头，站在建筑的阴影里，原本高挑的个子竟然显得矮了几分，好像卸下了身上所有的光环，神情低沉又失落。

这让撒拉想到了利未安森，突然间就于心不忍，她犹豫再三，还是说：“天使长大人，这些种子我会偷偷带给撒旦，但戒指……还是请您拿回去吧。我很抱歉。”

“没关系。”路西法鞠躬致意，神情姿态似乎有些疲惫：“多谢你。”

“天使长大人客气了。”撒拉觉得惋惜。

如果父亲对天使没有成见和恨意的话，像路西法这样的天使，她会十分开心他喜欢自己的弟弟。

恶魔姐弟回到地下城，魔王惩罚儿子关禁闭，撒拉去看望弟弟的时候，也把种子带到了。

“戒指还给他就好。”撒旦一边翻阅有关于古恶魔语言的书籍，一边说。

上次为路西法翻禁书的时候，他就发现自己对于古恶魔语的了解还不够深，反正都要关禁闭，正好安静学习了。

撒拉看他完全没有看出来路西法的心思，既庆幸又遗憾，心情复杂：“还有这些种子。”

撒旦没有在意，随便点点头。

撒拉说：“……是附着神力的。”

“！！”撒旦猛地蹿起来：“什么？这么说可以养了？”

撒拉无奈地说：“你自己偷着种，想怎么尝试，我都不管，就是千万不能去母亲那里，知道吗？”

“知道知道。”撒旦分拣着匣子里的种子，敷衍道。

反正姐姐又不能时刻看着他，瞒着父亲也可以顺便瞒着姐姐嘛！

他心里隐隐觉得路西法好得出奇，不过惦记着其他事，就只猜想路西法应该是觉得当面把他的蜃珠丢进海里不好意思，而戒指又被还回去了，就换了带有神力的种子。

这可比戒指啊蜃珠啊什么的好太多了！！

撒拉看着自顾自美滋滋的弟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

禁闭一结束，撒旦就遛去潘地曼尼南里最偏僻的地方——黑珍珠湖泊。

这里除了魔王本魔，只有三个恶魔可以进入，恶魔姐弟两个，还有魔王的亲信兼好友玛门。

原本魔王是不住在无回殿的，他和王后一起住在黑珍珠湖泊边的小木屋里，自从王后离开，这里就成了祭奠的地方。

撒旦在灵视里探查各个界层，父亲和姐姐都不在潘地曼尼南，玛门叔叔除了跟着父亲，平常也是不会到这里来的。

所以，当他把种子埋在黑珍珠湖泊旁边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想到路西法留在里面的神力会有多强，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种子就全部抽芽绽放了。

而这也给他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危险——神力极速扩散，根本来不及收敛，他的父亲感知到神力的入侵，很快就赶到了。

撒旦本来有时间除掉花朵，销毁证据，不过实在没舍得。

一只黑鹰展翅翱翔，极速滑翔，落在黑珍珠湖泊旁边变成一个男人。

魔王和他的儿子只有四分相似，看上去也并没有特别严厉，反而有一股从容淡然的气度：“撒旦，你在干什么？”

撒旦向父亲鞠躬，同样笑得从容：“您已经看到了。”

“禁闭时间太短是吗？”魔王平静地说：“那就回羊角屋继续你的惩罚。”

“好的。”撒旦转身离开。

不过，虽然最后种子还是被尽数没收了，但大约是看在黑珍珠湖泊女主人的面子上，那几株已经绽放了的花，竟然免于灾殃。

撒旦一点都不意外。他知道父亲不会破坏母亲故居里的所有东西，哪怕只是一草一木。

重新关禁闭的期间，撒旦终于可以潜心看书学习了，部分心愿已经完成，剩下的就只有和父亲之间的隔阂——那自从他知道过去的事之后就有的龃龉，其他的，父亲再怎么惩罚他，他都觉得无关痛痒。

地下城的生活既简单又枯燥，在一个非常平静的午后，撒旦正在默默地看有一本关于远古纪元时代的古恶魔语言的起源史，路西法就突然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他被关禁闭的房间里。

巧妙地隐去了光圈和神力，就像地上平凡普通的人类一样，让人毫无觉察，只不过出现得并不平常，路西法竟然是变成一只乌力马飞进来的。

因为没有神力，所以撒旦还以为那只是一只再平常不过的乌力马，并没有在意，一边伸出胳膊让他落上来，一边喂他吃羊角树上的果实，摸着他身上的羽毛不说，甚至还亲昵地用脸蹭了蹭他。

直到灰色的乌力马突然变成一个高大的青年站在桌前。

路西法弹了弹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和撒旦对视。

他是征得了父使的同意才来的。

原本他并不愿因为想要见撒旦的事而麻烦父使，但是以他现在的能力，暂时还做不到完全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阿克隆，其他恶魔都还好说，难的是怎么躲过魔王的感知力。

退一步来说，就算他有把握，撒拉的话也一直萦绕在心头。

一边不希望再给撒旦添麻烦，一边又想着撒旦是否会受到重责，以及担心撒旦小臂的魔力诅咒，无论如何都想要亲眼看一看才能安心，拖来拖去，竟然拖到父使叫他过去聊天。

花园里白发的老者正在浇花种树，忙得不亦乐乎，路西法上前问好：“父使，您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