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令朕头疼的是北疆军队。”崇明帝叹了口气,“北疆军队常年驻扎边疆,难以彻底管理,又混入了苗疆一族……”
“朕是怕到时候匈奴来犯,苗疆一族早与匈奴沆瀣一气,朝不保夕。”
“苗疆一族善蛊,只要他们伺机对军队动手,利用蛊虫之便控制他们,北疆便不攻自破,匈奴亦会长驱直入,长安顷刻沦陷。”
朝堂下传来窃窃私语,不少大臣脸色骤变,他们同样听闻了这个消息。
“朕要派遣一人前去驻军,此行任务艰巨,爱卿们可有人选?”崇明帝环视一周。
无人敢言。
这差事——
主动请缨,便是有了伺机掌握兵权之嫌。
被动选择,便相当于流放,不待个三年五载怕是很难回京。
自然没有人愿意当出头鸟。
“罢了,此事容后再议。”崇明帝挥挥手,“退朝吧。”
谢长楼挂上假面,与崇明帝对视一眼,俯身退下。
下了早朝,莺永和腿都是软的,他险些跪倒在殿阶上,忽然,一只手扶住他的胳膊。
“侯爷。”
谢长楼施施然松开手。
对上莺永和惊惧之余很快转为讪笑的脸庞,他微微一顿。
下一秒,谢长楼径直伸手捻住烛芯,火苗跳跃两下熄灭,他白皙的指尖泛起一抹嫣红。
思绪被拉回,他又有些不高兴。
他想做的事情都已经完成,甚至一石二鸟,让皇上对侯府产生怀疑。
虽说只是一个无伤大雅的把柄被捏在莺永和手里。
不过无妨,他会让莺永和永远无法开口,让这个秘密随着死亡被埋葬。
谢长楼是前朝遗孤,又兼任内阁首辅,权力不及只手遮天,却也仅次于崇明帝之下。
崇明帝准许侯府与他联姻,正是因为侯府和他都没有兵权,两个世家不会掀起什么风浪。
顺带可以挟制他。
崇明帝忌惮他,却又舍不得杀死他,只能使用手段将他困于牢笼,为人所用。
谢长楼想来可笑,人类如何能困住一头一心便想着嗜血杀人的猛兽,终有一日会被反咬一口,至死不休。
ˉ
今夜谢长楼依旧没有回来。
莺昭懿翻来覆去睡不着,满脑子都是手上那只蛊虫的身影,半梦半醒间好像蛊虫顺着耳朵爬进了脑子,一动一动地啃着理智。
她差一点点就要尖叫出来了,那只蛊虫忽然口吐人言:“嫡小姐……”
慢慢的,它肥大圆腻的脑袋粘上了一张脸,眉弓优越,却被原本蛊虫的肌肤顶得略微奇怪。
眉下是眼底深邃的黑色,似乎翻涌着奇怪的情绪。
“我可是很喜欢嫡小姐的。”
蛊虫发出尖锐的声音。
莺昭懿猛地从睡梦中惊醒,她鼻翼还在颤动,一下一下顺着气息。
太可怕了,她梦见了谢长楼。
他的脸竟与蛊虫的身躯毫无违和感,诡异的非人美感充斥着她的脑海。
心脏病要犯的感觉被压下去,莺昭懿转头看向旁边,没有人。
此时已经晨光微曦,到了和苍栩约定的时间。
【莺昭懿深吸一口气,她并非不害怕,但为了娘亲和自己的性命,便是无论如何都要走一遭的。】
【(请保证剧情发展)】
躲不掉了。
莺昭懿轻手轻脚爬起来,吹灭了枕边烛火,将被子叠成豆腐小块,赤着足挨着地板。
“夫人,您要去哪?”
出乎意料的,房檐上出现一个人,转眼间便出现在莺昭懿面前。
“肚子不舒服。”她装着揉了揉。
暗卫面具一低:“夫人,属下失礼。”
她踏上绣鞋,摇头道:“没关系,你也休息休息吧,不用一直跟着我。”
“可……”
他有些犹豫。
莺昭懿再添一把火:“我很快就回来了,而且你怎么跟我去解决肚子的问题?”
暗卫转念一想,放下心来:“是。”
“对嘛。”
就这样,她在侍卫的目送下出了卧房,来到院中。
清晨露水在枝丫上摇曳,片片可现,她抓住一片绿叶,还没来得及用劲,那叶片便随风而落。
细细一看,枝丫的截断处并不是自然脱落,反而细细密密伸出乳白色的汁液,断口整齐。
她脑子一根线断掉,心脏骤停——险些以为是谢长楼在身侧,发现了她进入千机阁的计划。
“我们只有一个时辰。”
出现在眼前的是苍栩,他的面色似乎更加苍白了,连皮下青紫色的血管都条条分明。
空气中浮着甜腻腻的气息。
莺昭懿觉得很熟悉。
总像是曾经在哪里闻到过。
苍栩收了剑,捂住唇轻咳两声,丝丝缕缕的鲜血从指缝里溢出来。
她这会却该死的想起,跟在谢长楼身边这么久,这股甜腻的味道正是鲜血的味道。
谢长楼身上总有淡淡的苏合香气息,恰好中和了诡异的腥甜,但久了还是能闻出一些。
“你受伤了?”莺昭懿反应过来。
“无妨。”
苍栩背部密密麻麻的血痕被黑衣掩盖,他劈开缠绕的藤蔓,让她从里面钻过。
半月楼是正经酒楼,却也有私下做秦楼楚馆的生意,千机阁置于其中,既隐蔽又安全。
寂寥无人的大路尽头是高耸的酒楼。
伴随着日光逐渐泛金,雕檐映日,半月楼莫名染上森然,盏盏灯火通明,仿佛黎明前的安息。
欢声笑闹也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莺昭懿顿时有些恍惚。
在半月楼前边的巷口,几只野猫蹲着梳理毛发,觉察到人的前来,一哄而散。
苍栩在这停了下来。
“郎君,您来了。”
巷子里走出一个男戏子,面上涂着厚厚一层粉,眼眶压得红红的,唇线清晰上挑,柔弱无骨地弯下腰身。
“我不便过去,便让他领你进入,侯府贪污受贿的证据是个账本,里面都是收支记录。”苍栩叮嘱,“一个时辰后必须离开,无论是否找到。”
莺昭懿捏紧怀里接应人的画像:“好。”
“随奴家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