顷刻间,她好像做了这辈子最勇敢的一件事,不顾胸腔处心脏超负荷地跳动,她目光与丝线交汇,顺着丝线往上走,看到了阴影中一双手。
苍白、骨节分明,丝线缠绕在指尖上,暧昧的缠绵直观地透过丝线传来,给她一种惊心动魄的感觉。
手机一直在“叮咚叮咚”响个不停,陡然增加了紧迫感。
再往上,她看到一双含笑的眼,那笑意却不达眼底,像冬日一捧落在碎金阳光里的雪,温柔又寒凉。
有种奇异的感觉,她笃定那就是谢长楼。
他杀了他的暗卫。
为什么?
莺昭懿的身躯像一把绷紧的弓箭,已经拉到了临界值,脖颈上那抹带着凉意的丝线被取的同时,这把弓箭也顷刻松懈下来。
耳边照常传来酒肉食客喧嚣的闹声,和赌马官高昂的声音——
谁都没有发现,悄无声息的死了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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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昭懿回来就病倒了。
她被另几人送回来谢府,一个名唤“画霜”的小丫鬟将她领到现在的屋子,应该是原主嫁过来后自己被安排的屋子。
谢长楼一向不管这些琐碎的事,可能原主软弱,就任由谢府里管事的嬷嬷分到这么间既没有阳光,又不通风的偏僻小屋来。
画霜是原主的陪嫁丫鬟,莺昭懿回来就一直高烧不退,她忙忙碌碌的给她换被褥,熬药材,端水倒水,也不喊累。
这副身体和她灵魂的排异度高,加上她又受了很大的惊吓,整整烧了五日左右才勉强控制住。
这几日,莺昭懿一直能梦到自己那个世界的东西,最多见的是重症监护室里雪白刺眼的天花板,还有她的妈妈。
她似乎是又犯心脏病了,妈妈也不能二十四小时见到她,只能在特定的隔离时间前去探望。
几次莺昭懿都想挣扎着睁开眼,可每次努力到快成功了,睁眼却是木制的窗洞,还有跳跃的烛火。
她或许回不去了。
到了第六日,高烧退下去了,她人也清醒了许多。
“小姐,您可算是好转了,之前大夫抓得药材眼瞅着都用完了,可把奴婢急坏了。”画霜絮絮叨叨道。
莺昭懿温吞一笑:“我没事。”
“奴婢多嘴问一句,小姐前些天说要去半月楼寻的东西,寻到了吗?”
“半月楼”便是千机阁对外所称的名字,表面是风月酒楼,实则却是大反派势力大本营。
原主要去找什么东西?
莺昭懿面露担忧:“我有和你说是什么东西吗?”她也不知道啊,什么东西要去千机阁找,怪不得她穿越的时候原主在千机阁。
“奴婢不知,好像很重要的样子。”画霜回她道,“小姐也因此几日都没睡好,眼下都青黑一圈。”
莺昭懿想不出所以然,索性不想了,反正她这辈子都不会再去千机阁。
她做出了现代人的标准动作,从枕头下摸出手机,翘起两只脚,然后倒吸一口凉气。
她是被人轰炸了吗?怎么这么多条未读消息!
细细从头看起。好吧,全是来自于码字APP,她现在对这杀千刀的APP深恶痛绝,甚至想把它卸载掉。
她手指悬在上面,犹豫了三秒,还是放下了。
删掉就下不回来了,她不知道会不会后悔,还是留着吧,无伤大雅。
莺昭懿喜欢太阳,尤其是傍晚的太阳,即不会太热,也不会太晒,有种暖洋洋的安心感觉,让她仿佛置身云端。
在太阳底下,她鬼使神差地打开了码字APP。界面一如既往的干净,上边却多了很多段落,都是以反派视角写的,基本每段都能蹦出几个和谐词。
不知道能不能自己写剧情……莺昭懿有些跃跃欲试,她虽然咸鱼且懒,能不麻烦就不麻烦,但在怕到极点的地步,还是要努力一下的。
于是她敲敲键盘,打了一行字:【谢长楼不喜欢无用的废人,对于莺昭懿,早已不满许久,于是寻了个机会,把她休了。】
会灵验吗?她有点不确定,端详片刻,那行字却乱码了一般突然消失。
莺昭懿:问号脸。
她不信邪,又试了一遍:【谢长楼休了莺昭懿。】
码字APP像是作对一样,再次删除。
莺昭懿:!!气煞我也!
托情绪激动的福,她福至心灵地想起什么,咬咬手指,心道完蛋了。
她记起来,原主似乎嫁过去也没有那么太平,在最大的情节点——绑架,来临前,还出过大大小小的祸端,谢长楼私心将原主当作挡箭牌,于是敌视他的势力与仇家,总是伤到原主,而谢长楼则完好无损。
有些时候,他还是很满意这枚痴傻单纯的挡箭牌,不过是工具,也不值得他费心思。
好气!但一想到让她高烧不退的画面,她顿时蔫了吧唧……好吧。
莺昭懿又开始戳戳这戳戳那,她还是改不了离不开手机的习惯,毕竟让一个现代人不玩手机,那不比杀了她还难受!
突然,她一愣,之前戳完改完的字幕都复原或消失了,但是她刚刚删掉并且改掉的“口口”并没有被替换。
什么意思?她难道可以改屏蔽词?!
【谢长楼将一片剥落的口口捏在指尖,玻璃器皿中暗金色的蛊虫似乎嗅到口口的腥味,抬起头寻找。】
【他钓着蛊虫半晌,蓦地笑了,随意扔下那片口口,看着蛊虫啃食干净,如玉的指尖沾上暗红的口口,那口口蹭在白衣上,格外显眼。他觉得脏,无怪乎,世间俗物都是脏的。】
而莺昭懿随意打的几个字母挤掉了原本的“口口”,现在的句子是——
【谢长楼将一片剥落的袜子捏在指尖】
谢长楼,剥落的袜子,捏在指尖。
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