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对老夫妇中挨着柳倾雪坐的老妇人却不怎么安分,扭头看了柳倾雪好几眼,柳倾雪被她看得有些莫名,也上下看看自己的身上,难道刚才吃面溅到酱汁了吗?
“唉,现在有些人就是不知道自己身份高低,什么身份该做什么事,这还用别人告诉吗?”
柳倾雪还在低头检查自己,忽然听见老妇人如此说,她一抬眼,看见老妇人正同身旁的老伴说话,余光却瞟向柳倾雪这边。
柳倾雪顺着她的眼光找了找,发现老妇人没看别人,就是在看她。
这是什么意思,她是什么身份呢?她也没做什么奇怪的事吧,柳倾雪心下疑惑,仍旧不动声色。
老妇人又同排在她前面的两个中年娘子问道:“哎,咱们这间等候的地方,也让乡下人进来坐吗?”
那两个娘子和老妇人低声说了句什么柳倾雪没听清,但随后老妇人和两个娘子都笑了几下。
柳倾雪神色微动,乡下人,说的不正是她?难道这间屋子是专供城里人等着办理钱庄事务的,她和李工走错了吗?
她赶紧回想了一下刚才接待他们那个小伙计说的话,人家的确指的是这边的方向,这边除了这个耳房,也没有别的屋子了,柳倾雪想清楚以后,放下心来,面上依旧默不作声。
那老妇人又和两个娘子说笑了几句,几次回头都见柳倾雪像个石雕一样一动不动,眼皮子也不抬一下,丝毫看不出羞愧之色,瞬间露出实在忍不住的神情,终于把头转了过来,问柳倾雪道:“喂,小姑娘,那几个人是你的老乡吗?”
柳倾雪顺着她指的方向一看,顿时吃了一惊,因为有几个明显是乡下村里打扮的农妇和青年等人,正蹲在这间耳房角落里,其中还有人直接坐在地上。
这些人浑身上下有不少泥土,看样子是不想把椅子弄脏又或者有别的原因才找了个远离众人的地方待着,让人看了又敬佩又心酸。
可身旁的妇人显然语气里全是不屑,追问柳倾雪道:“他们是你认识的人吗?”
柳倾雪总觉得这妇人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但她也不愿意随便恶意揣测别人,况且对方年龄较大,还连问了她两次。
也许这妇人是想找人也说不定,柳倾雪安慰自己,然后摇头回答:“不认识,不是我们村的。”
那妇人立刻道:“这样啊?我看他们倒是挺有眼力,知道什么身份做什么事,想你这样的少年人,也得学学人家啊!”那两个娘子也跟着嬉笑着附和点头。
这话柳倾雪就听得很明白了,妇人的意思也表达得再清楚不过,原来是让她认清自己的身份,最好别坐在这里的椅子上。
柳倾雪涌起些气愤,小伙计让她和李工进来的时候也没说不让坐着,村里来的咋了?柳倾雪还没说话,李工倒有些沉不住气了,刚才妇人的言谈想必他也有所耳闻,看东家姑娘不动声色,他也不好多嘴,可这妇人最后一句,直接冲柳倾雪来了,明显是贬低东家姑娘的意思,李工哪里能气得过,直板板说道:“人家想站就站,我们想坐就坐,与旁人没什么关系!”
李工声音不大,可气势还是有一点的,虽然说话的时候同样没看妇人,脸却冷着,老妇人被呛了一下,顿时不言语了。
柳倾雪轻轻用手碰了碰李工,李工忙低下头,柳倾雪轻声说道:“不用理会。”李工点点头,不再出声。
本以为这边安抚好了李工,大家都静静各等各的,也就没什么纠葛了,可那老妇人却还是不安分。
她仰头笑眯眯地看着柳倾雪,问道:“小姑娘,你家是哪个村的啊?”
柳倾雪总想着她是柳家的人,不稀跟她一般计较,况且做生意,就得接受来自四面八方形形色色各种人,如果以为不喜欢,就不跟人家打交道了,也不是一个生意人比较好的选择。
如果因为一两句话,都受不了县城人,以后还怎么拓展柳家在县城的生意?况且这老妇人也不能代表县城所有人,她既笑脸相迎,柳倾雪也不好一巴掌打过去,一面在心里劝着自己大度一点,一面答道:“象蚁村人。”
“家里几口人啊?”
唉……查户口吗,这是?柳倾雪算了算李工这边和婶婆那边,答道:“十多口吧。”
“你们都住在一起吗?”
柳倾雪道:“家里人当然都住在一起。”
“哦。”老妇人像是对柳倾雪的冷淡没感觉似的,继续问道:“那不挤吗?”
挤?怎么会,柳宅那么大,再来十个也住得下,柳倾雪有些烦了,但也没表现出来,她觉得这妇人问东问西明显是个八婆类人物,她堂堂一个代领众帮工的东家姑娘,没有必要跟她撕脸。
至于要不要继续理她,柳倾雪犹豫了半天,还是冷淡答应道:“不挤。”说完,抬眼看了老妇人一下,顿时从对方眼里看见了一丝促狭。
老妇人笑道:“不挤?你们乡下人是不是都在一间屋子里睡觉啊,像我们可不习惯。”她对张望过来的两个娘子说道:“听说乡下人一大家子老小都睡在一铺塌上,老夫老妻,小夫小妻,全在一起住着,一到晚上,哎呀……”
几人眼神交错过后,又是一阵低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