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三娘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刘婶登时火冒三丈,她抬眼面色不虞地盯着沈三娘那张脸,心道,这娘们到现在还想糊弄我?
“娘子,我今天和那赵家管事提了咱们夫人,可人家根本不搭理我,你说这可咋办?”
她忍住当面骂沈三娘的冲动,还是把话说得婉转了些,胡奶奶也反复叮嘱过刘婶不要跟别人提她告诉刘婶的这些话。
沈三娘瞪起眼睛:“什么?你当着管事说了夫人?”
刘婶早被沈三娘故弄玄虚,这个不能说,那个保密什么的弄烦了,她也料到沈三娘是这个反应,但纹风不动,说道:“我能有什么办法?如果不是被逼到绝路上,我还用说这个!”
沈三娘见唬不住刘婶,对方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不由得又笑了:“婶子你真是快人快语,心肠直爽,但你这么一说,以后惹了什么麻烦,我可兜不住。”
沈三娘就是这样,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见事情不好就躲开。刘婶找赵家母给儿子要份帮工,她不过是牵线搭桥,只要收了好处费就行,管他以后有什么罗乱,就像她做媒的新婚小夫妻吵了架拌了嘴,哪怕闹上天,跟她这个介绍人又有什么关系?
况且她已经反复叮嘱过刘婶别对外人说别的,看样子这刘婶也不是个能守住嘴的人,以后还指不定说出什么来呢,早完早了。沈三娘这个时候已经想着甩脱刘婶了,刘婶还当沈三娘沉思是被自己不顾一切的模样吓到了,不敢再糊弄自己了。
刘婶撇嘴道:“还以后,我现在的麻烦就够多了,你就说吧,我们家长山的事,到底怎么办?”
沈三娘弹了弹落在身上的烟灰,起身从床头柜子里抽出一份纸张来,打开给刘婶,说道:“该怎么就怎么办,找这个帮工活儿的抽成先还了给我吧!”
刘婶登时愣在那里,她没想到沈三娘拿出这个,这还是之前她欠沈三娘给长山找帮工的礼包,沈三娘当初再怎么跟她客气说不着急,回头还是让刘婶跟着去家里,写了一份欠条。
“怎么,婶子是贵人多忘事了?这上面可有婶子的手印呢,我家生儿急着个夫子学费,婶子要是忘了我可要去村衙做个证明了!”
“什么,你,村衙?”刘婶一下子就气短了,她没想到沈三娘之前恨不得一副和她拜把子成亲姐妹的热情样,又要留她在家里住,又要让长山来家里吃饭,这会儿竟然就说道了村衙。
这是……要给她报官,跟她打官司吗?
刘婶傻眼了,村衙那可是她一辈子都不想去的地方,听说若是欠人钱不还,还要坐牢!她这么一把年纪了,坐牢,那还能出得来吗?
刘婶的惊慌模样被沈三娘看在眼里,沈三娘又恢复了笑脸,说道:“我是实在人,婶子你是知道的,前儿你说要借钱给我,我都不要,那时候的确不着急用钱,可这阵子夫子那边催得紧,我家生儿也不能耽误读书啊,是吧,所以说,婶子你还是先筹钱去吧。”
一席话说得刘婶哑口无言,半晌刘婶回过味来,声音缓和了许多,又摆出以往讨好沈三娘的样子,说道:“沈妹子,都怪我这个人性子急,你看我说话让你生气了,给你赔个不是,我对不住你了,我也是为长山的事儿着急啊……”说着又流下泪来。
沈三娘看她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不由得也缓和了口气,劝道:“婶子,要我说,你还是太惯着长山了,谁出来帮工没吃过苦啊,就说我见着那些赵家帮工,一个个都是这么历练起来的,首先就得会看人眼色,有什么都在心里憋着,哪像你,整天跟在儿子屁股后面,帮着他怼这个,怂那个,时间一长,人家谁看着长山还能顺眼!”
往日谁要是说了这话,刘婶第一个跟他翻脸,这会儿欠人家气短,她也只能唉声叹气地听着。
其实刘婶自问在赵家还真就收敛了不少呢,她也知道赵家家大业大,轻易不敢言语,哪儿像在柳家那边,她可是当面呵斥过不少柳家帮工的!在赵家,她跟长山那些帮工说话,都是客客气气的——客客气气请他们吃饭让长山先打饭,客客气气让他们睡觉都动静小一点儿,别吵到长山,客客气气让他们都帮着长山做这个,做那个……她都卑微成这样,这还不行?赵家商铺的帮工、管事也太不知足了!
刘婶心里郁闷着,就听沈三娘说道:“……婶子就快回去筹钱吧,我给你三天时间。”说完,就掀开帘子出去了。
刘婶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沈三娘这是一定要她马上还钱了?三天时间,三天,她除了借,还有别的法子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