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一尾挂在鱼钩上,想要挣脱的鱼,用尽全力从湖底跃至水面,直赴叵测的命运。
慕朝华见她穿着翠鸟裙,眼里一闪之后,立刻溢出了璀璨的笑意。
“身子才好起来,又跑出去胡闹,今日的参汤可用了?”慕朝华拉她坐下,“陪母后一道用夕食,来人,去请圣人来坤仪殿,就说荔荔想她阿爷了。”
赵初荔微笑低头,心底有伤情划过。
以前阿爷一有空,便来揽霞宫陪她和阿娘用夕食,她和爷娘其乐融融,阿娘一边给阿爷搛菜,一边盯着她碗里,留意她是否扔掉了不爱吃的菜肴。
慕朝华靠近,轻拍她的手背:“你阿娘的冥诞快到了,本宫打算跟去年一样,请法师作法祈福,就去万琼峰办,如何?”
赵初荔的喉咙里梗起了硬肿,小半天才压下去,逼得她眼里泛出了泪意:“一切都听母后的安排。”
慕朝华叹息,从玉镯底下扯出丝帕,仔细按在她的眼角:“两年了,母后也常想起你阿娘,叶家的婚事,都怪母后无能,没能替你保住。”
“母后千万别这样说。”赵初荔抬头,认真强调,“儿对叶知则的心意早就不比从前了,之所以向阿爷开口求嫁,只是为了全过去的情谊,其实儿心里对他另有想法。”
慕朝华眼里淬满了心疼和不忍,顺着她道:“好,放心吧,母后都知道。”说完她背过脸,捏着丝帕摇了摇头。
赵初荔不想越描越黑,正觉无话时,她听见殿外传来阿爷的纵声大笑,夹杂太子阿兄轻悦的说话声。
她依稀听到阿兄在说“吴大人”,慕朝华已经等不及站起来,迎至外殿,“说什么呢高兴成这样,渊儿,快给你阿爷递棉巾子,擦擦头上的汗。”
宫婢趋步上前,双手奉上热腾腾的湿棉巾子,太子亲手接过来,递到圣人手中。
赵初荔也红着眼睛,接过另一块湿棉巾子,奉给阿兄:“阿兄刚才是不是在说御史台的吴大人?”
她问得直白,太子也应得顺口:“荔荔都听到了?没错,正是在说他,吴大人这几日雷厉风行,把除妖四家弄得苦不堪言,最近我跟阿爷都躲着那四家呢。你放心,阿兄绝对不帮叶家,其他三家求到我这里,我多少还能给点面子。哼,叶家想都别想!”
见太子阿兄眉梢乍现冰冷的强硬,赵初荔心中一热。
圣人托着湿棉巾子擦过面额,又翻过来搓手,才扔给宫人,笑道:“朕可没躲,朕今日还见了昆汲宗师的弟子,你几位伯父也一起进宫了。是你阿兄被阿嫂埋怨,说他天天躲在宫里,连东宫也不回。”
慕朝华笑意满溢:“好了好了,朝政的事怎么说都说不完,赶快进来先用点心。”
众人款款走进内殿。
太子生得俊眉修目,文气中隐着峰棱,他一边往里走,一边荡开温和的笑容:“阿爷说我不敢回东宫,那我今夜就真的赖在宫里。”
赵初荔扶阿爷坐下,插嘴道:“阿嫂若来找母后要人,阿兄还能躲到哪去?”
太子坐下捂头,作烦恼状:“阿兄难啊,回到东宫,那些人接二连三的递拜帖来烦,不回去吧,你阿嫂又怨诽。”
赵初荔递给他一个梅花酥:“阿兄,张嘴!”
太子配合她,发出啊呜一声,咬住酥饼。
慕朝华对圣人嗔道:“你看他们兄妹二人,都那么大人了,还跟小时候一样。”
圣人随口答:“还不是你和玉娘惯的!”
赵初荔眼睫垂闪,拣起一个梅花酥,飞快塞进阿爷嘴里:“阿爷您也吃。”
圣人唔了声,笑呵呵地嚼着饼,看他们兄妹二人挨在一处嘀咕。
“今日喝参汤了没?身子可有哪里不适?”太子拉过她的手腕,沉下眸子替她把起了脉。
赵初荔嘟囔:“我好着呢,阿兄多此一举,余御奉都放我出来了!”
太子掀眼,目光充满了监视:“参汤呢?”
“早上喝过啦。”赵初荔鼓起脸囊,“明日我便不喝了,再喝下去夜里都睡不好。”
太子松开她:“脉象还行,切记不可用冰食。”
赵初荔靠在他胳膊上,笑容惬意又嫌弃:“阿兄别再啰里啰嗦,我什么时候吃冰食了?”
太子摸着她的发髻,笑了笑,心里淌过酸涩。
叶知则给脸不要脸,敢这样对待荔荔,偏偏七妹也没长脑子,竟联合外人打自家的脸。
太子已命太子妃将叶家的拜帖一律打回,叶家近期再有饮宴相邀,东宫的女眷都不许出席。
“听说叶家正在争议下一任家主之位,有不少人都提出叶知则行事欠缺稳妥,不堪担任继承人,阿兄一定替你出气,不会让他心愿得偿。”太子说完,促狭地对妹妹挑眉。
圣人咳嗽一声:“少管人家内部的事。”
除妖世家虽对大永有功,功劳毕竟有限,江山万年靠的是各行各业的人才,以及数代的积累。因此皇家对待除妖世家,一是笼络,令公主出降给其脸面,二是制约,除妖世家所有的资财,名义上都属于国库,他们只有经营管理之权。
历代赵家帝王从不糊涂,皇室有出降公主到四大世家的习惯,可皇子却从不娶四大世家之女为妃。
赵初荔扭过脸,有几分不被理解的沮丧。不管她怎么说,阿兄都和别人一样,不信她对叶知则没有情意。
不过若叶家家主之位不定,那叶眉蛟的机会是不是来了?
明日去宝璐楼查案,正好一起参议参议,她迫切需要一支信得过的除妖师队伍,如臂使指替她赚分,并瓜分察渊司的权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