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是李信救了你!”宋景琛惊道:“李信政绩斐然,深受百姓爱戴。十三年前正是改任之期,但他全家早已死于九年前的峦州水灾。”
楼心月点头,“义父有一个儿子,名唤李玄机,比我大两岁。义父初见我,便见我与老鸹搏斗,知我学过些拳脚。他怕我日后被人欺负,到了峦州就请了武师傅教授我与义兄,希望我们将来有自保之力。我在峦州过了四年安稳日子,没有给任何人透露我的身世。九年前,流经峦州的幽江涨了水,一伙歹人闯入府衙,将衙署里的官员家眷捆绑了,一溜押去堤坝上,将我们推入滚滚洪水。我在水中挣扎间,我那义兄朝我游来。水患发生后,他将匕首插在后腰外衣里面。歹徒绑缚孩童时,未曾搜身,被他蒙混了过去。入水后,他割开绳索,在水下找到我,将我带出水面。那时我俩已经漂离堤坝数里,上岸后,义兄高烧不退,一夜过去,没了气息。我含泪就地掩埋了他。我后来才知,当时义父与峦州官员在堤上查看汛情,被人推入水中。有人掘开堤坝,洪水滔天,死于水灾者十多万人,峦州有如人间炼狱。”
“记得药王谷中的幻阵吗?”萧凌风道。
“你是说,后山那次?”傅花卿问道。
“嗯。”萧凌风点头,“按理说,她本门功法起自幻术,幻阵对她来说,比我们更易解,但她却最后一个醒来。”
“水灾!”傅花卿惊呼出声。
“水灾?”傅明初愕然。
萧凌风对尚书大人道:“她有心结,在幻阵中因水灾而噩梦。”
“难道说,”傅明初表情凝重,“她经历过九年前那次特大水患?”
“九年前的峦州水患,举国震惊!峦州尸横遍野,十室九空,州府官员也大多葬身水中,峦州太守李信全家罹难!”傅花卿惊叫道。
萧凌风颔首,“九年前我还未出谷,但我师父带领药王谷诸位前辈和成年弟子,亲自去往灾区救援。小月对水患有阴影,却不畏水,想必是在峦州与李信家人一起遭遇重大变故,只剩她一人在水灾中逃生了。”
宋景琛痛惜道:“幽江时常发水,九年前的那次,朝廷本以为如同往年一般,谁料水势迅猛,等到朝廷反应过来,已是救援不及。原来那场动摇我大虞根基的水患,并非天灾,而是人祸!”
“李家就我一人独活,我痛不欲生,但我觉着那场水灾透着蹊跷,太多人无辜枉死,我便带着义兄的匕首,孤身一人寻找来太微城的路。我想告御状,为峦州死难的官吏和百姓伸冤。”楼心月忽而低声道:“我也想为我娘和我报仇。”
宋景琛仿佛看到女儿千里跋涉,艰难赴京。宋景琛深深叹息,“那一年,祸不单行。边关再起狼烟,军情紧急。父皇却仍旧奢靡无度,欲以部分赈灾银两修建鹿苑,还要召回菩山关的卫将军,换上淑妃的胞弟接任。朝中群臣立谏,伏阙上书。父皇方才退让一步,临危授命,让我监理国事。自此朝中政令大半由我拟就,往往被父皇刁难一番后,才得实施。”
傅明初思索道:“那年大虞风雨飘摇,峦州水灾祸及临近数州,边境烽火又燃,正是多事之秋。峦州水脉不稳,常年遭受水患侵扰。我那时在苏江一带知州,离峦州和菩山关甚远。我接到消息时,峦州已死难无数。幸得太子殿下力挽狂澜,向各州府发下赈灾和救关指令,我立时征收粮草和药品,送往两地。也正是那一年,我被调回京城。卿儿姐弟一直在外祖家居住,待我回京,他已养成痞赖的性子。”
“哪有?”傅花卿不满道:“京中第一高手被爹说成什么了?”
“嗯,状元楼第一高手,失敬失敬!”萧凌风道。
“你!哼!”傅花卿将头转到一边去。
萧凌风心道:若是傅尚书当年没有调回京城,太子便少了一份助力。
傅明初仰天长叹,“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
“知屋漏者在宇下,知政失者在草野。朝政不稳,受难的是万千百姓。”萧凌风凝重地道。
傅明初怀念道:“李信大人为国为公,当年一篇策论,享誉朝堂。他在端州和峦州两地,勤政爱民,百姓敬仰。可惜啊!”
“如此好官,是百姓之福。可惜过早亡故,是天下之失。”萧凌风叹息道。
“萧大侠博学多才,真知灼见,倒比犬子更懂天下之忧。”傅明初赞叹道。
“不敢当,我出身草莽,浪迹红尘,所记唯有医者仁心。”萧凌风敬谢。
“药王谷有偌大的藏书阁,书籍之丰,不比崇文馆的少。”傅花卿比划道。
傅明初怒道:“药王谷的典藏,怎容你随意道出?”
萧凌风道:“不碍事,谷中长老不把他们几个当外人。”
“那更要谨言慎行了。”傅明初道。
傅花卿撅嘴,只恨当下蓝山雪、楼心月不在凉亭里。
“犬子无状,日后还请萧大侠多多费心指点他。”傅明初拱手道。
萧凌风回礼,心中自得:这可是你爹亲自请我教训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