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凌风察觉有人过来,隐匿身形离开。他在房顶看到京兆府的衙役冲进文凤栖的房间,转身凌空向院外飞去。翻越后墙时,隐约听到师弟齐云志高呼“让一让!”“穆老,穆老,我来晚了!”
萧凌风心道:这小子何时又混去京兆府了?
萧凌风一边在树间穿梭,一边回想。文凤栖是画师,因颜料中毒而死,凶手如何给他喂服颜料?死亡现场桌上的另外半幅画去了哪里?留下的半幅看起来很像崔道之的画风,有题跋的一半被撕走了,用的是湖州绢。此事和崔道之有无关系?文凤栖怎会在深夜拿出疑似崔道之的画作观赏?而墙上那副是文凤栖自己的画,题跋尚在,显然是新作,用绢却是鹅溪绢。文凤栖哪里来的鹅溪绢?萧凌风自知道两种画绢的区别后,已能瞬息分辨不同画绢的梭纹。
萧凌风奔行几息间,突见前方道旁一座六面亭灯影灼灼,亭中一人手捧书卷。
萧凌风落到亭中,开口问道:“崔大人,你为何在此?”
崔道之惊了一瞬,见是萧凌风,安心了些,“我在此等候文兄。”
萧凌风更加讶异,“文院长约你在此相见?”
崔道之点头道:“他说要给我看一幅画,我刚到不久。”
萧凌风狐疑道:“谁人赏画约在夜晚户外?”
崔道之也露出困惑之色,“我接到请柬,也觉怪异。”
萧凌风道:“崔大人接到的请柬是谁送来的?”
“是文兄身边的童儿送来的。”
萧凌风又问:“你何时接到邀约?”
“雅集散后出园时。”
崔道之想起亥时出园时,文凤栖的侍童送来笺书,上面写着:“前日听你询问南齐北郎,我便着人打听。适才出园,童儿来报,下人觅得郎溪画作,遂起意约你。今夜三更,到我院外复观亭,我与你烹茶赏画。”
深夜相邀,有违常理,但这是文凤栖的侍童亲自送来的请柬,用的是文凤栖自制的锦笺,字体是他最得意的行隶。崔道之便不疑有他,应约而来。
“此事有鬼,那封请柬有问题。”萧凌风道。
崔道之问:“为何如此说?”
“因为,文凤栖已死。”萧凌风沉吟道。
“什么?”崔道之大惊。
“我适才去找文院长,发现他已中毒而亡。”
“你为何去找他?”
“我怀疑他认识赝品画师。”
崔道之呆住。
萧凌风问:“崔大人可曾进去画院?”
崔道之魂不守舍,“未曾。”
萧凌风试探道:“为何不曾?”
“他既约我在此相见,那便不必入院啊!”
萧凌风突然将手探到崔道之咽喉处。
崔道之莫名,“你做什么?”
肢体毫无反应,没有任何武人防备之心。萧凌风心下暗叹。文凤栖死亡时间不长,房中有浓郁熏香。复观亭这里僻静无风,崔道之身上也无一丝熏香味。他的确未曾入院,与文凤栖之死无关。
崔道之见萧凌风不语,追问道:“文兄何时死亡?”
萧凌风道:“半个时辰前。我离开时,只有他的尸身在房中,京兆府的衙役居然已经入了画院。”
“此事果然蹊跷,京兆府前来,必然是有人发现尸体后,报的官。怎会空置一个现场,容得下你进去转一圈?现场居然无人看顾?”
“不对!”萧凌风惊道:“文凤栖从死亡至此时,根本不够画院中人发现尸身、去京兆府报案、京兆府前来的时间总和!恐怕文院长未死之前,就已经有人等在京兆府外了!”
萧凌风与崔道之不寒而栗。
“这是一场计算过时间的谋杀!”崔道之脱口道。
“目的就在于,”萧凌风看向崔道之,“将你约在这里的时间,足以让京兆府来到画院后,捉到在复观亭里自投罗网的你!”
萧凌风立时察看四周,疑惑道:“这条道幽深偏僻,为何此亭灯火通明?”
崔道之道:“既是观画,想必是文凤栖提前差人备置的吧?”
萧凌风道:“这座亭子就是引君入瓮的套,京兆府有备而来。桌上有你半幅画,凶手恐怕就在画院中,伪装成常人模样,指引衙役来此抓捕你。”
画院方向已然传来嘈乱声,有数人向这边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