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凌风与傅花卿齐齐撇嘴。
仵作穆老见崔焱焱胆大不似寻常女子,既是死者亲眷上手,倒也省了许多麻烦,此事可行,于是令萧凌风与傅花卿在屏风外辅助验尸。
崔焱焱轻轻揭开崔淼淼衣服,从头到脚查看状况。
“面色如何?”萧凌风问道。
“略有青白,口唇发紫,眉头紧蹙,脸色痛苦。”崔焱焱回道。
“口鼻处有血迹吗?”
“有一些,但不多。”
“什么颜色?”
“鲜红。”
“口鼻可有歪斜?”
“有轻微擦伤,并无歪斜。”
傅花卿道:“恐怕被人捂住口鼻,短暂窒息过,但不是致死原因。”
“手指可有损伤?”萧凌风又问。
“没有,右手小指指甲略有残损,指缝似乎……有丝线碎屑。”
傅花卿道:“死前挣扎过,但气力不足。可提取丝线碎屑,与张易休衣料比对。”
“口唇发紫,有血液涌出,颜色鲜红,不是中毒,死因恐怕来自心肺受创。”萧凌风道。
萧凌风又问:“尸僵如何?”
“尸僵?”崔焱焱低语,“颈部、面部略有僵硬,身体其它地方仍然柔软,体表微凉。”
“尸斑呢?”傅花卿追问。
“有少量紫色斑痕。”
“死亡时间不到半个时辰。”萧凌风推断。
傅花卿再问:“身体可有其他处损伤?”
“没有了。”
“你再仔细看看,着重查看心肺处。”萧凌风蹙眉道。
“有了!心房处有很小一块淤青,但找不到伤口。”
“什么样的凶器,能让伤口微小到无法辨认?”萧凌风暗想。
大堂中,张易休所携只有一只不大的布包,里面几卷书册、几张熟宣、几支狼毫、一方墨砚、几两碎银,并无任何书信。衙差将遗物一一摆放在一张八仙桌上,曹大人翻看书册上的字迹。一只通体雕刻卷草纹的笔掉落地面,蓝山雪捡起,单手在管身搓磨几下,笔头毛锋处噗得弹射出一根闪着寒芒的长针,针身细若微毫。
“坚硬锋利,没有淬毒。”蓝山雪道。
蓝山雪拿过一块厚木板试验,长针突得破板而过,木板未落一丝残屑。若使在人身上,瞬间便能刺穿心脉,一针封血,杀人于无形。
萧凌风接过笔管,多看蓝山雪一眼,此人果然精通机关装置。
萧凌风从验尸房出来后,见此机括利器,心道果真如此。一针瞬间截断心脉供血,几息便能要人性命。张易休一介书生,手段如此毒辣。
丝线碎屑经穆老鉴别,确与张易休身上衣料相符。张易休外袍腰部有丝线抽絮,崔淼淼死前无力挣扎,只用指尖勾下他衣服上的零星丝线。
本案至此,证据已确凿。书生张易休与杏红院花魁娘子崔淼淼暗通款曲,两人今日在状元楼相见,张易休将崔淼淼诱到空房间,将之杀害。而张易休的杀机,来自崔淼淼腹中的骨肉。
崔焱焱已在验尸房查出,崔淼淼此时已有三个月身孕。
科考在即,张易休不想为花魁赎身,又恐花魁以子要挟,坏了士林口碑,遂生恶念,杀人灭口。今日往来人物甚众,若不是他自己看到已死的崔淼淼又在眼前出现,吓破胆死去,此案若躲过今日盘查,张易休二度销毁罪证,便很难再认定凶手。
曹丰驰问崔焱焱,“你姐姐与张易休相识多久了?”
崔焱焱有些惊慌,“小女……并不清楚。”
孙延寿忽然出声,“你怎么会不清楚?你难道连我也忘了?”
崔焱焱莫名,“你是……”
孙延寿激动道:“我借你之手,送了你姐姐那么多礼物,你竟将我忘却?一心只记得狼子野心的张易休!”
众人吃惊,孙延寿指认崔淼淼的时候,并未提及此事。
崔焱焱后退一步,试探道:“你送姐姐礼物,又关我什么事?”
孙延寿急道:“你竟不知我的心?我三番五次找你,你竟不知我真正爱慕之人是谁?”
崔焱焱面若凝霜,“你我之事,他日再说,今日先还我姐姐清白。”
“好,如你所愿。”孙延寿转身面对曹丰驰,“禀告大人知晓,张易休就是一个吃软饭的骗子!他数月前来京,在书院借读,囊中拮据。我与秦海龙等同窗好心约他到杏红院吃酒,他竟同时勾引崔家姐妹二人,骗取钱财。今日又对花魁娘子狠下杀手,此人死有余辜。”
书生们面面相觑,心有后怕。
崔焱焱暗自吃惊,孙延寿竟知道这么多?
萧凌风冷笑一声,“你说他狼子野心,你就干净吗?”
孙延寿斥道:“你休要血口喷人!”
萧凌风环视书生们,“你们这些士林学子,难道都未察觉,今日所饮之酒,有何问题?”
“有什么问题?”众书生不得其解。
“问题就是,今日之酒,会让你们比平日更加头晕乏力、精神萎靡、眼前模糊、手脚酸软。”
“好像……的确如此。”
“我平日里喝过酒,也会出现这些症状啊!”有的书生疑惑道。
萧凌风转向曹丰驰,“还请大人命人查验诸位学子所饮之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