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颢收回视线,眼睛放回信上,这信中其实也就是些问候内容,说大军在通州驻扎,现下情况稳定,十五日后出兵云云。钟离颢的脸色先是欣喜尔后平静之中又带着些许喜悦,最后竟然眉头紧皱,这小子,在最后关心的不是他老爹,而是其他人!钟离颢的眼睛在陆凡身上怒视片刻,把那信纸一把拍进他的怀里,“真是逆子!你看看!这小子就连给我的信都要提你的名字,还说让我派人给你送些话本,这小子怎么想的?难道你看话本比我的担心都重要?”
陆凡耸耸肩,眼神从淡漠变成了鄙夷,平静道“或许就是如此。”钟离颢眼里的怒火更甚,但陆凡并未搭理,他用两指将信夹在手里,另一手翻动着纸张,如此简单的动作被他一做,即刻连那普通信纸也似乎变得高雅了些许。
信中道“父亲不必忧心,孩儿已在通州,现下打算驻军十五日后前往大理……父亲能否代孩儿送些话本给叔叔,他一向深居简出,唯对此物欢欣,孩儿一去数月,归期难定。还望父亲能代孩儿多去看望……”
陆凡阅毕,刚准备将那信还给钟离颢,没想到身后的斯钦居然发出一声惊呼“阿瑞居然知道那件事情是叔叔的主意诶!”他边说边将手指向信中某处,信中字体隽秀有力,而那处说的是“请父亲待我向叔叔转达,我对他与斯钦在围猎之中所做之事的用意已然清晰,只是下次不用在这般拐弯抹角了,只要是他所说,就算那处是地狱我也情愿跳进去。”
不知是不是错觉,斯钦觉得陆凡看到这些话似乎凝重了起来,虽然他脸色依旧淡漠。他戳了戳陆凡的胳膊,道“叔叔,我觉得阿瑞真的对你情深义重,如果是我被这样欺瞒,一定在心中记恨许久。”他还记得那日阿瑞从水中上岸,细小伤口无数,隔日便发了高热,但他只是说:他想让我做的,我一定能做到。
钟离颢也是冷哼一声,道“也是,情深义重。瑞儿每次见你都像是失智一般,想着法的讨好,但是你这个叔叔可是真不厚道,坑我也就算了,连个后辈都这样戏弄,虽说你是为他好,但是代价未免大了一些吧,万一他一个不小心被哪个东西一口吞了,你说该怎么办。”
只听陆凡道“你对自己的儿子一点信心都没有,做什么爹?”他的声音冰冷,言辞尖锐,钟离瑞一瞬间有些恼怒,刚想反驳几句,就听他继续道“我知道他能的。”那声音不带任何感情,平平淡淡,仿若是咋说什么天清气爽这样的话。
我也知道他能,钟离瑞心道,但这不是好不容易有机会占了理,总要想办法说几句……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亮眼放光地看向陆凡,“哇!陆兄,你难得说了句好听话。”他知道陆凡这厮长谋善断、博学多闻,也眼高于顶,什么都不放在眼里,这世间能被他瞧上的,不管是物件还是人,那必定都是精品,物是珍稀名品,人是世间人杰,能被他用赞同的语气评价一下,那必然值得高兴。
钟离颢与他相交十几年,从没在他口中听过半句可以,没想到却在瑞儿身上听到了,他这当爹的,着实欣喜,若不是现在跳起来扭两圈有碍观瞻,他必然要舞上两圈。
陆凡不懂钟离颢为何突然兴奋,也懒得看他,自袖中掏出一方锦盒,放进斯钦手里,斯钦不明所以,一脸疑惑地看着他,于是问道“叔叔为何要给我这个?”
陆凡道“他信上所说。”那信纸上确实有处说托钟离颢去向陆凡讨一柄袖箭,那是此前钟离瑞打赌终于赢了一回后,陆凡答应给他的。不过这袖箭始终放在芳归堂,每次钟离瑞去他都说等改日我再将它拿回去。不过如今终究是离开了芳归堂,却也没到他自己的手里。
斯钦很是欣喜,原本触碰盒子很欢喜的手在打开盒子的时候却束手束脚、小心翼翼,他的样子像极了棕熊拿蜂蜜,喜欢又有些恐惧,有点笨手笨脚。
那的确是极为漂亮的袖箭,精致又小巧,通体漆黑箭身雕花古朴,只有箭尖散发着森森寒光,每只箭矢后都烙着一个印记,斯钦也看不太懂,但是他还是感叹道“果真是个不错的宝贝!”他拿着盒子看了几眼,随即发现旁边的软料里竟然躺着一块流光溢彩的小石头,打磨光滑,周身由彩色带子坠着,似乎是个能佩戴的东西。
斯钦疑惑,随即问身旁的陆凡“叔叔,这是什么?”
“没什么,放在里面装饰用的,就当我送给你的好了。”装饰?钟离颢嘴角抽搐,要不是自己知道当年这东西有多少人青眼,这会儿也给他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