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氏携领女儿喜喜到花厅时。袁家夫妇还在乔张做致,装模作样,跟小丫鬟们吹牛。
引得丫头们个个瘪嘴鄙夷,笑个不止。
“呀!宋夫人!喜喜!我的乖女儿——”
闻得声音,周家两口赶紧站起身,扯衣兜袖,要给白氏磕头下跪问安。
白氏自然连忙将其搀起,说使不得,使不得,他们家并没这样规矩。何况二位还是他们宋家的恩人呢。
一句“恩人”,听得两口更是眉欢眼笑,心里爽到极致。喜喜看着曾经抚育自己长大的养父养母,如今她,显然理性从容淡静多了。生父生母说得很对,鸦有反哺之义,羊有跪乳之恩,这些年来,老两口对喜喜来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这份恩情,自然是不能忘却。
“爹,娘,你们今天怎么突然想起看我了?”
喜喜笑着热情招呼道。上前挽住养母周氏手,谈谈聊聊,问东问西。
如果,这周氏夫妇眼神敏锐些,洞察秋毫,自然会发现喜喜现在看他们眸光神情,完全与从前不一样了。
从前的对他们那种复杂矛盾统统不见,反而是,有一种悲悯、同情、包容在里面。
喜喜大概也算刹然间了悟明白。她这对养父养母,纵然是身上瑕疵劣根多多——譬如自私,愚蠢,贪婪,心眼多多。却也非生来丑陋可厌原罪。
无非是贫穷低贱所带来的眼界困局。
可怜一生愚昧,终日为饥饱生存、几两碎银忙忙碌碌。如同蜉蝣生于天地,在他们贫瘠短暂精神世界里,可曾见过什么是明月?什么是星辉?
同时他们也是夏虫,是井底之蛙,可怜这一生,若没个高人玄运引导启迪,怕是一辈子困在这般狭窄阴暗的人世间、走不出来了。
——
就好比,原来同样愚昧无知无识的自己。
“嗯咳,今儿我两口子厚着脸皮来贵府上呢,首先一个是,好久没见咱宝贝闺女喜儿了,想看看她好不好。”
“二则呢,同时也想要来给宋夫人、宋大学士你们问问安。”
“……”
“对了,宋夫人,这是俺们在家特意为您和宋大学士糟的一罐子鲥鱼。还有亲手酿制的一坛子荷花酒。这糟鲥鱼呢,虽看着颜色不好,待需要拿出来吃的时候,只用筷子拈上些,放蒸碟里拿上锅蒸一蒸,再用香油一拌,味道可香了。只是这荷花酒,不比那外头卖的,味儿后劲更大,希望你们别嫌弃!”
“……”
袁家两口率先笑眯眯一通开场白,又是送鲥鱼,又是送荷花酒。
诚然,白氏面上各种热情客气礼貌应答,左一声谢,右一声你们真太破费了。忙令丫头把东西收下放好。
心里想:都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他们家东西可不是轻易就能收的。面上不露,只是点头微笑。
而宋喜喜站边上一旁,想的却是,估计这罐糟鲥鱼,是他们把鱼都快放烂放臭,才拿出来随便糟的吧,估计那罐子也没洗干净。里面还有很多污垢灰尘。
两人想着。果然,不到多时,却见养父袁伯严说着笑着,突然绣凳上起身,朝白氏郑重拱了拱手袖,笑不吃吃说道:“宋夫人,还有桩事,俺想来想去是实在不好意思开口。”“可今儿若是不开这口呢,我这一年估计都睡不踏实。怕错过了那机会。以后,若是想帮助喜喜,或者孝敬点你们什么,都拿不出手,就完了!”
白氏心里明镜似的。只装不懂。慢慢啜着茶。
“干脆,还是俺来说好了!”
养母周氏结结巴巴,扭扭捏捏道:“前儿两个月,我和喜喜她爹看上一间很小的药材铺子。想要接手盘下来,奈何,奈何手头银子不够……”
宋喜喜和白氏相视一眼。
都没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