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事情就是这样，”观刀道，“跟你说说也行，反正你也不会因此乱了阵脚，但暂时还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嗯。”周未应了一声，“但我也就只能说说，帮不了你什么，如果王真的有回收太阳石板力量的手段，你就完了。”

“是啊，所以我得趁偷来的力量还没被人抢走，尽量多找一点星光，尽早把星光给带回去。”

周未目光沉沉望着黑乎乎的脚尖，如果，她能帮什么，她会做什么吗？

一个外来者，一个已经死去的人。

她想不出来，只好打趣道：“你就是想催我走快点是吧？”

观刀笑道：“您要是愿意加速，那真是感激不尽。”

之后的路上，周未又问了问星海镇的军事力量之类的，毕竟在她的认知里，两方要对垒，还得是有枪。

观刀一一作答，但答案却跟周未想象得不太一样。

星海镇的确是有武装力量的，但观刀所说，当初她能带领月亮区边缘的人迁到星海镇，靠的竟然是天象。

她在叛逃前做的一系列准备中，除了杀死知晓星海镇布局的亲爹，还有策反星象研究者，带走他们的资料，让海光城失去对天象的掌握。

叛逃的那一天，天际星辰爆发光芒，驱散了月亮区边缘的黑雾，观刀沿着观星者指出的道路，进入原本已经被放弃的星海镇，与被抛弃在星海镇的人会和。

那天之后，海光城和星海镇的路再次被黑雾截断，只有带有足够太阳石板力量的人才能经过，但那种人的人数不足以成为军队，海光城仍旧把主要力量投入荒野探索之中。

只要官方探险队带回足够多的星光，海光城向外扩张，自然有一天能吞并星海镇。

周未听着总觉得有点儿戏，但也挑不出什么毛病，只觉得这地方和她所在的世界底层逻辑不太一样。

她所在的世界，山就是山，海就是海，没有什么是不可逾越的。

“你们这里，无论太阳石板、黑雾，还是星辰，都没个定性，真难以捉摸。”周未叹道，“这就是古代人的感觉吗？知道太阳东升西落，但它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谁也不清楚。”

“太阳已经消失了，天上只有星辰。”观刀道，“我们唯一的太阳，就是太阳石板。”

周未想了想问；“你们有去过荒野以外的地方吗？”

观刀摇头：“我们还没有到过荒野的尽头。”

周未望了望四面，黑暗就像囚笼一般，将他们困在这里，想逃都不知道去哪儿。

“这个世界真小啊。”

观刀无法应答，她没有见过更广阔的世界，没法对比。

“所以你究竟是哪儿来的？难不成是光辉幻境里出来的人吗？”

周未稍作思考，道：“有这个可能性，但也很有可能是，我现在身处的，才是某个光辉幻境。”

观刀哑然：“我才是假的吗？”

周未无所谓地道：“庄周梦蝶，蝶梦庄周，哪边是真哪边是假，我倒是不怎么在乎，我只想睡下去，别再醒来了。”

观刀沉默片刻，斟酌着道：“其实我一直想问，长久睡下去，不是死亡吗？你一定要走向死亡吗？

“如果，能靠着子弹入睡，继续活下去呢？”

周未忙摆手：“别别别，我是真不想了。”

观刀：“……你还真是一心求死啊。”

周未思考了一下，至少在猝死之前，她是不想死的，她想更好地活着，所以才会拼命工作，才以为总有一天能好起来。

她想，过去的日子是不怎么样，也许未来是好的，她吃了那么多苦，还没有尝到甜头。

可惜直到最后，她都没有见到甜头在哪儿。

那现在，她是想自杀吗？也不是，只是已经到过终点，不想再重来了。

死亡的经历有一次已经足够，让躺下的人再爬起来，实在不怎么人道。

好在，没有人会因为她的死亡而痛苦，她不需要挣扎着回去见谁。

她和观刀不一样。

不过，一回想起死亡，一些碎片记忆涌了上来，两个字出现在脑海：愿望。

似乎有人责怪过她，许了不好的愿望。

按道理说，那应该是光辉幻境里的设定，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那句指责超过了幻境的范畴。

“话说，如果是你，临到要死了，会许什么愿望？”

周未一问出口，忽然发现自己也开始助力观刀立死亡flag了。

观刀想也没想就道：“那当然是罗兹快快长大，星海镇星光越来越多，王暴毙，太阳石板碎裂，把光芒分给每一个人，黑雾散去，回到光明时代。”

“我跟你说，你愿望这么多，流星都等不及听完，就得往回跑。”

“那就回到光明时代吧。”观刀道，“如果能回到光明时代，一切矛盾就都迎刃而解，没有人会再缺光辉，大家都能过上好日子。”

周未忍不住想：“然后被资本家和官僚压榨，死在工位上……”

但她不忍心破坏观刀的美好愿景，没有说出来。

“我的愿望肯定没有这么高大上。”她毫不怀疑。

所以在将死之时，她究竟许了什么愿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