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些连她自己都体会不到的感情融入进去，她才会觉得不对劲。

可谭辞知道，能体会出作品真谛的人，必须先体会出自己的感情。

他解释不了。

“没问题。”

“没问题？”

姜末反复又看了几遍：“为什么我觉得很奇怪。”

“我觉得没问题。”谭辞看向窗外。

金宁说她的作品没问题，现在谭辞也说没问题。

难道真是她自己的问题。

行吧，反正就是一个普通的月比，也没什么好紧张的。

车子在她楼下停住。

姜末想起刚才火锅店里的想法，她没有立刻开门下车，而是低着头纠结。

谭辞等了一会儿，拉上手刹，转过身。

路灯昏暗，在车里下了一片阴影。

他五官像立在了阴影中，脸骨都深邃起来：“有事就直说。”

姜末抬起眼，扫过谭辞的眼尾时立刻转开，看向前面的车灯：“就是，以后你晚上别来接我了......”

谭辞的身体没动，阴影在他脸周围闪动。

姜末又扫了一眼，不知为何，心里沉甸甸的。

不知道谭辞是不是生气了，可下面的话她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车子没有熄火，车灯照亮了前面的一小段地面，像泼出去的油，光亮闪烁。

她叹了口气，接着说出了后面的真实想法：“就是，每天请你吃饭我也请不起，你请我觉得怪过意不去的。”

谭辞的一只手放到了方向盘上，身体向倾了一点，阴霾中的五官像被刀削平了一样，一下子变得柔和。

“就因为这个？”

“嗯。”她没有转头。

谭辞转正身体，若无其事道：“行吧，不吃就不吃。”

姜末瞥了他一眼，确定谭辞没有生气，反而嘴角上扬。

她一颗心总算放进了肚子里。

“那我上去了。”

“嗯。”

姜末推开车门下去，对谭辞摆了摆手。

看着姜末的身影消失在单元门前，谭辞拿起手机，点开了日历。

他扫了两眼，似乎轻轻笑了一声，才打着方向盘离开。

—

谭氏的月度大比，其实比的并不是名次，而是一个评价。

设计师会将自己的作品展示出来，由公司高层评价作品的好坏。

姜末一直在祈祷，她的作品可千万别给到周楠。

可是天不遂人愿，姜末的作品抽签时正好抽到了周楠的名下。

本着身正不怕影子歪的理念，姜末安慰自己也没什么大不了。

周楠虽然不是设计师，但能做到这个位子，鉴赏水平肯定不一般。

她这一组的作品大多是刚入行的新人，许多人都是本着对周楠尊重的心态，兴奋地接受她的指点。

姜末坐在1号会议室里，大家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

前面的设计师都已经坐到了周楠面前，听着她尊尊教导。

不知道自己抽到了几号，姜末正无聊地坐着，突然听见前方喊她的名字。

姜末一抬头，起身走了过去。

周楠抬起眼，冷傲地看向她。

“坐吧。”她拿着姜末的作品。

姜末觉得周楠坐到这个位子，至少懂得惜才。

她的作品说不上多好，但也不会跟刚入行的新人一个档次。

她应该会平心而论。

周楠看了一会儿，啪地一声拍到了桌子上。

会议室里顿时一片肃静。

姜末屏住了呼吸。

“太差了，你这是什么设计？零乱不堪，毫无设计理念！”周楠崩起脸。

后面的同事都默默地看了眼姜末。

众所周知，姜末是从天而降，从另一个公司派到谭氏来学习的。

她在瑞创好像还得了奖。

没想到设计得这么差。

大家不由联想到，瑞创真是上不得台面。

居然连他们都比不过。

姜末平静地呼出了一口气。

她现在的心情并不是生气，而是感到可笑。

没想到周楠还真的以私忘公。

她的设计真的这么差吗？

恐怕不是吧？

但这种场合，她实在不想撕破脸，觉得没必要。

周楠还能强过金宁？

接下来，周楠又啪啪啪地总结出了一堆的毛病。

在她的眼里，姜末的作品比垃圾都不如。

起初身后同事是觉得姜末作品不好，可听到后面有人终于听出来，周楠是故意找姜末的毛病。

鸡蛋中挑骨头！

周楠说完，喝了口杯，叫道：“下一位。”

她把图纸甩给姜末。

姜末站起身时，对周楠微微一笑：“周总，感谢你的点评，相信在你的指导下，我下一次的作品一定会更好，您说是不是？”

如果周楠说是，等于在是鼓励姜末。

如果她说不是，等于在否定自己。

周楠抿住了唇。

姜末还站在位子上，并没有要离开的打算。

后面上来的同事干站着，瞥着姜末。

仿佛一种角力赛，姜末和周楠一个微笑，一个沉着脸，谁都不肯让步。

姜末不离开，后面的同事也过不来。

周楠伸手找那人要图纸，被姜末拦了一下：“周总还没回答我，是还是不是？”

周楠眼底闪过一道黑芒。

后面的同事抬起手没动。

她不情不愿地挤出了一个字：“是！”

“那谢谢周总的鼓励。”姜末拿着图纸笑着转身。

她回到座位上，旁边的同事马上看了过来。

仿佛最好的作品和最坏的作品都能成为大家关注的焦点。

“天哪，这样也能被批评得这么惨？”

“完了，我的作品是不是要被扔进垃圾桶里了。”

刚才被评价过的同事拿出自己的作品与姜末对比，顿时目瞪口呆——

“我的作品还不如她的，为什么周总还挺认可？”

众人一致看了过去，目光齐刷刷向左，又向右。

看了半天，大家面面相觑，都抱紧了自己的作品，目露担忧。

周楠这审美实在有问题啊，他们能不能换个人？

前面的周楠似乎也看到了这一幕，尤其是同事们眼中对她的失望，有的同事直接摇头。

她又不好发作，只能忍了一肚子气，还得继续看下去。

这时，办公室的大门敲响，外面的人走进来。

姜末的目光转了过去，看向大门。

来人是一位年轻的女子，她一进来周楠马上站了起来。

姜末神情却是一愣。

这个女子如果她没记错，应该是第一次在酒吧和谭辞打招呼那个波浪长发女子。

她居然是董事长的秘书？

女秘书笑着颌首：“韩董事长和谭董事长马上就到。”

姜末的目光顿时僵住。

韩欣君，韩董事长，谭辞的妈妈！

她终于能见到谭家的人了。

姜末深吸了口气，紧握手机。

周围的同事都在整理衣服，兴奋地站好。

她却眼中带着恨意，僵硬地站着。

不一会儿功夫，女秘书一侧身，对着外面微微弯腰。

姜末的目光急不可待地跟了出去——

外面的人在一片热烈的鼓掌中走了进来。

她转过脸的那一刻，姜末的手机吧嗒一声掉到了地上。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女人。

怎么会是她？

思君咖啡馆的君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