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跟泼上去冷白色油漆一样，不自然、僵硬、惨白搅合在一起，苏云离一脸复杂，复杂的顾青完全看不懂这人的心思，也跟着半晌无话。

电饭煲的定时响了一下，在顾青听来简直是打破无尽尴尬的中国好声音，退开一步用手指了指桌上的电饭煲：“我做了早餐......”

“不了，我走了。”眼前的人木着一张俊脸扫了一眼套在自己身上略微显大的套头卫衣，上面是一些看不懂的张狂涂鸦，还有个大骷髅头。又朝顾青淡淡开口：“给我找一套正常点的，我要去上班。”理直气壮的没有一丝羞赧或者扭捏。

啥？？走？？妈的想走？！上哪儿去？！听这指派语气，咋合着好像你是什么豪宅主人？我是你贴身管家？

来了老子的营寨，就得按老子的规矩服帖的，岂容你个细瘦伶仃的小白脸说来就来，说走就走？？那我是啥，直接送个外号叫“一夜嫖”得了，还不给钱倒贴走一身衣服的那种倒霉催。

顾青庆幸自己不是个女的，这货穿上裤子翻脸不认人，呸，倒是不至于说成翻脸.....就这种拔吊无情，啊呸，自己又不是被压的那一个......反正要自己是个女的，对方要是敢这样犯渣，一手美甲马上给他幻化成三尺长挠子，给他脸上抓个三花聚顶再也见不成人！

顾青瞬间又有点上不来气。

合着老子伺候了你一晚上，前夜忙了后夜忙，大早晨还得顶着鸡窝头黑眼窝子给人死乞白赖做早餐，结果这死没良心的眼睛一睁，二话不说，拍拍屁股就要走？

顾青不接受。

寒着脸，黑黢黢的眼睛死盯着眼前的人一眨不眨：“昨夜的事儿你忘了？”，用手指了指自己破的令人心惊的下嘴角，此时那处已经结了红黑的硬痂，一张嘴就要再次裂开冒出血，顾青疼了一下，更来气：“你看见没？？啊？想起来点啥没？”

“.......”苏云离站起来，瞥了眼顾青的嘴唇，就过电似的抖开眼，半晌淡淡的说了句：“对不起。”揪了揪身后的卫衣帽子，苏云离面无表情地补充了一句：“你也咬我了。”

“......”嚯，这是没失忆是吧。

“我喝多了。”

“喝多了？喝多了就能精虫上脑？？喝多了就能提起裤子不认人？？你看我嘴唇子，你吃过哈尔滨大红肠没？？你看我这嘴唇子现在像不像？？啊？？别人老同学相见成团握手，你把你老同学睡成一团？！”顾青越说越不是滋味，本来脸皮就够厚，现在一顿语言输出压根不管不顾，虽然是苏云离主动在先，但顾青后发制人，把人牢牢压在身下，也算便宜占尽。

但是苏云离现在这个无所谓的态度，就让顾青也想跟着无所谓的心越发不是滋味。

苏云离听得呆滞了，这通粗俗的语言俨然把他塑造成了一个始乱终弃饥不择食的猥琐渣男，而顾青成了默然垂泪受尽委屈的受害者。在苏云离的知识体系和大脑架构里，一时半会儿消化不了这些过于露骨粗俗的字眼，只能呆愣愣干傻着。

两人凝望半响，气氛有些尴尬。

最后顾青拉着脸气咻咻走到苏云离面前，两人相距一米，苏云离吸吸鼻子，能闻到顾青手上淡淡的烟草味和葱花味。顾青视线微微下垂，盯着眼前阔别了6年的眼睛，压着嗓子说：“先别走，吃了早餐再走。”

苏云离低下头，有些无措的扯了扯衣摆，静立了半响，最终轻轻地点了下头。

顾青眼睛一弯，真乖！

**

两人刚在饭桌前坐下，唐一哲一个微信语音就打了过来。

顾青心里正二人世界浓情蜜意，贼烦这种没眼力见儿不怕死往枪口撞着搞破坏的，听见语音铃声就跟听见苹果默认闹铃催命一样脑瓜壳直嗡嗡。

顾青端着汤碗皱了皱眉，抬眼看了下对面安安静静坐下的人，一只手拿起手机一划，就给他拒接了。

结果对面不死心，紧接着再次打了过来，估计确实是有什么重要事，顾青眉心跳了跳，耐着性子划开了，结果没想到这次是个视频电话。

接通的一瞬间，顾青两眼一黑，再想把手机扔出去已经晚了。

“老大！干啥呢就挂我电话！！”聒噪的声音呱呱呱，委屈值100%。

角度问题，唐一哲是把手机拿在下巴磕底下打的视频，两鼻窟窿就跟敦煌黑窑一样又黑又深，一个窟窿进一个高铁都没问题，直击顾青心灵，一双青蛙眼正幽幽盯着屏幕，唐一哲最近换了新发型，一头小卷伏在脑门上，越看越像个戴假发的—哈蟆精。

“你把手机拿远点再说话！搞什么阴间东西！！”

唐一哲扬起手给顾青展示了一下手里拎的塑料袋，边走边说，眼睛溜溜地在大街上来回划拉：“啊呀，大清早我妈让我给她买油条去了，我这现在天天待业在家，我妈糟心啊，这不天天使唤我干活儿呢，说我光张嘴吃饭，家里事儿不出力......”

顾青心思不在，出口打断：“什么事儿。”

“那个，就是吧......”唐一哲突然侧身躲过一个推糖葫芦车的老头，一头软趴趴的小卷毛给风吹得有些散，跟撒了一地的爆米花似的。走上马路牙子小心翼翼开口道：“我这不天天在家没事儿干么，身边没啥有出息的哥们，就你这么一尊财路佛能拜拜，你......”

“行，你跟我干。”顾青一句话直达核心点。

这一句就跟强心针一样，可把唐一哲高兴坏了，道儿也不走了，立马把手机端端正正举在眼前，两眼直视屏幕，打算好好拍个马屁，结果在看清顾青的“哈尔滨大红肠”后，立马凝滞了，眼皮都跟着直抽抽：“老大？？？你嘴咋了？？咋跟徒嘴咬了马蜂窝似的？？妈呀！！还有血丝儿丝儿呢！擦！”

“妈耶！跟炸了似的！啧啧！”

顾青立马烫手一样把手机扔桌上，偏头避开，一脸恼怒：“我没事儿！”

“绝对有事儿！！你是不是和人打架了？！我帮你“手撕鬼子”，直接把那孙子头给他撅了。这手法刁钻啊！把嘴薅成这样昂？？？妈的泰森见了都得直呼内行！！”

一直垂头喝粥的人此时僵在那里，满身起痱子一哪儿哪儿都不自在，估计是良心发现，原地静默一言不发。

“没事，被小猫咬了。”顾青面不改色的说完，不再理会唐一哲瞠目结舌的叽里呱啦，就淡然挂掉了电话。

还是只小野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