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熬完了冗长的祭告大典,重华迷迷糊糊回到麟趾宫,躺到胡氏怀里便酣睡了过去。
等到第二天他醒来时,一睁眼就对上了一张笑盈盈的脸庞。
他先是一惊,继而就欢喜地坐了起来,猛然抱住眼前人的脖颈,“吧唧”一声就亲了上去。
久违的芰荷公主回抱住他哈哈大笑,用力将他扶起来问道:“三郎想不想我?”
“想。”重华响亮地说。
虽然毓秀宫母女靠近麟趾宫,多半是为了求庇护。但人心都是肉长的,芰荷一直对他很好,他的心又不是石头做的,又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姐姐也想你。”芰荷笑吟吟地回亲了他一下,把他亲得手舞足蹈,嘎嘎直乐。
“咳!”
欢乐的气氛里忽然插进来一声咳嗽,芰荷迅速收敛了脸上的神色,变得端庄而娴雅。
重华扭着头看过去,就看见一个穿着深青色褙子的女官温和提醒道:“公主,笑不露齿。”
重华疑惑地看向芰荷,无声地问:“她是谁呀?”
芰荷只轻轻勾起唇角,对他露出一个极为含蓄的笑容,就轻轻把重华递给胡氏,示意她给重华穿衣裳,又对着那女官微微一礼,温声道:“多谢姑姑提醒。”
于是重华就知道了,这位就是天子从尚仪局拨给芰荷的两位女官之一,专门负责教授公主的礼仪。
从段贵妃和吴昭仪的闲话里,重华知道,这两位礼仪女官要合力教授公主三年的礼仪。等到三年之后,其中一个退走,另一个将跟随公主终身。
三年,足够一个人把礼数刻进骨子里了。
等到礼仪女官退去之后,尚衣局还会分派来两个精通刺绣的宫女,这两个宫女日后也是要跟随公主一辈子的。
若是公主有兴致学刺绣,两个宫女就是老师。若是公主没兴趣,他们就只给公主做衣裳、配饰等。
至于教授公主读书的那两位宗室才女,则会在五年内持续给公主上课。两位老师是轮流,公主却是每隔十日才有一天的空闲。
五年之后,公主十二岁,也就到了挑选驸马的时候。
皇帝的女儿金贵,驸马自然也是千挑万选的。挑着挑着三四年就过去了,正好公主及笄,半点不耽误婚嫁。
以上,就是大魏公主出嫁前的全部生活。
除了前七年松快一些,往后的日子都将被无处不在的规矩礼数约束。谁也不会在意公主有没有别的想法,有没有别的天赋,有没有过人的才能。
因为他们是公主,生而为女,这些对女子“无用”的东西,都该被“正道”埋没。
大魏的民风还算是开放的,无论是太-祖时期还是太-宗时期,和离再嫁或和离后不嫁的公主也不是没有。
但也仅此而已了。
得知这些之后,重华不止一次庆幸,老天只是让他穿越,没有让他性转。如若不然,等待他的就是这种光是想想就窒息的生活。
也是因此,他对大姐芰荷充满了同情,穿好衣裳之后就挥舞着手臂表示要和姐姐一起玩。
“好好好,让公主陪三郎玩。”胡氏笑眯眯地应了,转头就对那位姓钟的女官说,“钟尚仪,让他们小孩子一起玩耍,咱们外间松快松快吧。”
钟尚仪虽是职责在身,却也知道毓秀宫是依附麟趾宫的。她如今在毓秀宫当差,自然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何必与自己为难呢?
于是,她从善如流地出去了。
芰荷大大松了口气,叹道:“从前竟没意识到,做女子竟然这么难。”
重华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脸,又指了指胡氏夜里安歇的软榻,意思是让她躺上去歇歇。
芰荷笑着摸了摸他的脑门,欣慰道:“我知道三郎疼我,但我累的不是身体,而是心呀。比起学那些细碎的规矩,我宁愿去骑马拉弓。”
重华磕磕巴巴道:“去……去……”
“你是说想去就去?”芰荷问他。
见他点头,芰荷的笑容更加无奈,“真是个小娃娃,就算再聪明,想得也过于简单了。公主什么时候学什么,是祖上定下的规矩,就连父皇也不能轻易违背,何况是我呢?”
“祖制”两个字压下来,重华瞬间泄了气。
回想前世的古代史,所谓的“祖宗家法”,就是从宋朝开始的。就宋朝那个尿性,除了文学大拿和只能拿命尽忠的武将,还能出什么好东西?
难道这个世界已经出现过类似宋朝的朝代了?
穿越以来,重华第一次迫切地想要长大几岁,进学之后好好看看这个世界的史书。
可惜天不遂人愿,时光该怎么流,还是怎么流。春流到夏,夏流到秋。等到秋风吹落了黄叶,吹开了菊花,重华的抓周礼到了。
那一天麟趾宫十分热闹,就连已经怀胎八月的姨母段夫人,都捧着大肚子来观礼了。
重华没想着出风头,无论是正向的还是反向的风头,他都不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