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半个月,临淄侯嬴高都在家里养伤,自然也就无法进宫陪重华玩耍了。
宫里但凡有些风吹草动,就要被人琢磨许久。哪怕是杯白开水,也能被咂摸出肉味儿或臭味儿来。
先前临淄侯之所以入宫,就是天子要让三皇子慢慢与之熟识,好在祭祖那天由他抱着顺利走完流程。
哪曾想,人就来了一天……不,是一天都没待满就走了,第二天也不再来了。
更有甚者,当天还宣了太医,据说临淄侯离宫的时候,整只手包扎得严严实实的。
种种迹象综合起来,可不就被人从白开水里咂摸出臭味儿来了?
经历了全程的胡氏有些忐忑,哄着重华睡了之后,把人放在摇车里,坐在贵妃下首,一边听吴昭仪讲故事,一边做针线,脸上不时露出忧虑之色。
吴昭仪可就不高兴了,讲完一段之后,喝了口水不满道:“我说胡夫人,今日讲的可是个大团圆的喜剧,你怎么愁眉苦脸的?诚心来砸我招牌的?”
胡氏忙陪笑道:“昭仪娘娘误会了,奴婢是自己心里藏着事,再好的故事也听不进去。”
芰荷已经过了七岁生日,皇后禀报过天子之后,便从尚仪局里选了两位熟知礼仪的女官送到毓秀宫。
而后天子又亲自从宗室女眷里选了名声好,学问也好的一位郡主和一位县主,给芰荷做老师,教导他读书明礼。
随着礼仪老师和文学老师都就位,芰荷正式入学,能来麟趾宫的时候就有限了。
没了女儿作陪的吴昭仪却有了更多的空闲时间,便按照女儿先前的打算,只要天气好,她就日日来麟趾宫报道。
一来二去的,她倒是把用在女儿身上的心思,慢慢转移了一些到同为孩子的重华身上,针线做得更勤了。
因着吴昭仪的手艺实在算不得出众,一开始段贵妃虽然也收她的东西,却从来没给重华用过。
但人心都是肉长的,天长日久的,段贵妃从她身上感受到了真心之后,重华不出门时,便也把她做的衣裳帽子拿出来穿戴。
被天子撞上了几次,见这针法实在不像是尚服局的,便问了一句。得知是吴昭仪亲手所做之后,天子沉默了片刻,赞了句:“她有心了。”
没过几天,圣驾便再次降临毓秀宫,打了吴昭仪一个措手不及。
比起送金银、送布料、送摆件、送药材,直接把天子送过去,才是宫里实打实的硬通货呢。
因着巴结贵妃重新挽回天子,让吴昭仪激动之余,心里又免不了泛酸。
好在她的年岁也不是全白长的,对自己从前为何宠爱平平,生了女儿却还迅速失宠心里也算有数。
这一次好不容易再次接驾,她努力收敛了以往的做派,只拿出全部心神来伺候天子。
天子在前朝忙得连喘气的功夫都没有,来了后宫就是放松的,根本没心思替任何人断官司。
吴昭仪不再掐尖要强,不再张嘴就是酸这个、告那个,也让早就做好心理准备的天子松了口气,觉得果然是长进了。
自那以后,吴昭仪的宠爱虽然还是稀薄,却也长久起来。
她好妒忌是好妒忌,爱说酸话是爱说酸话,但有一样却能让她把这些本性都压下去,那就是对女儿的爱。
在宫里这些年,她可太清楚了,不被天子眷顾的女人和孩子,是没有任何前程可言的。
既然巴结贵妃就能招来天子,能给女儿一个好前程,她又有什么是不能忍的呢?
再者说了,贵妃也从未轻贱过她,三郎也是个极为可爱的孩子。
随着吴昭仪得了实惠,那些个低阶嫔妃仿佛看到了通往荣华富贵的捷径,一个两个都爱往高位嫔妃宫里凑起来。
他们的心思没人不知道,有人乐意接纳,有人不愿意装糊涂,统统拒之门外了。
其中皇后和贤妃是前者,贵妃和荀充仪是后者。
知道贵妃拒绝了其他人的投诚,吴昭仪神清气爽,得意洋洋道:“他们是什么东西?真以为麟趾宫的大门,是阿猫阿狗都能踩得吗?”
——哼,贵妃那里已经有本宫了,哪里看得上你们?
察觉到自己在贵妃哪里是特殊的智慧,她对麟趾宫就更真心了。
她觉得贵妃把她当自己人了。
今日听了胡夫人的话,她喝完茶便撇嘴道:“在我面前少打这些哑谜。打量我不知道呢,不就是宫里传的那些闲话吗?”
不但胡氏吃了一惊,就连贵妃都诧异地看着她。
吴昭仪越发得意,昂着下巴说:“我们荷儿说了,陛下已经决定的事,断没有更改的道理。咱们三郎这么聪明,一个祭祀算什么?有些人呀,就是瞎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