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昭仪的脸顿时涨得通红,气焰却一下子就消了下去,嘟囔道:“我才是你亲娘,你怎么也不向着我?”
芰荷哑然,半晌说不出话来。
若是换了别人,吴昭仪必然要得意洋洋,乘胜追击。可如今亲女儿被自己噎住了,她哪里有半点得意之态?
她一下就慌了起来,也不管前因后果,只把女儿楼进怀里连连道歉:“乖乖,吓到了吧?是娘不好,娘不该说那些话,往后再不说了,别怕,啊?”
芰荷眼眶一热,泪珠滚滚而下。
吴昭仪更加慌乱,一个劲地认错,却总也说不到点子上。
其实芰荷知道,至少这一点上,错的不是吴昭仪,而是她。
只是有些事情,是永远无法说清,也不敢说清的。吴昭仪的浅薄总是让她忍不住嫌弃,但吴昭仪对她纯然的母爱,却又让她极为贪恋。
芰荷想:我还真是个贪婪又卑鄙的人呢,怪不得父皇不喜欢我,一直不喜欢我。
便在这时,守在门口的红鱼来禀报:“娘娘,殿下,造办处的人来了。”
造办处管着宫里的摆设、器具和打造首饰,和尚服局前后脚来,必然是送年节要戴的首饰的。
吴昭仪知晓女儿爱面子,便推着她进内殿,保证道:“你放心,我不会在外人面前乱说话的。”
芰荷红着眼深深看了她一眼,第一次没有反复交代,提着裙摆便进了内室。
女儿不说她,吴昭仪自己反而忐忑了起来,接待造办处女官时一直都小心翼翼的,除了必要的礼节之外,她真的一个字都没有多说。
那女官是专值朝各处送东西的,对各宫主子的性情都有所了解。今日吴昭仪的反常被她看在眼里,不免暗暗称奇。
等她办完差事回到造办处的庑房,和同僚闲话时,顺嘴就说了出来。
宫里最不缺的就是有心人,吴昭仪带着女儿投靠贵妃,虽然谈不上挡了谁的路,但三个多月来得到的好处却是实打实的。
总有些人见不得别人好,人家赚钱比他亏钱还让他难受。
于是年还没过完呢,暗地里就传出了流言,说吴昭仪真是条好狗,也有幸找了一个好主子。贵妃随便扔下两条骨头,上面带的肉就足够毓秀宫母女饱食了。
这话着实难听,还专门在储秀宫附近传。芰荷的奶娘郭氏先听到了,当即便面色一变,警告和自己一起出来的小宫娥回去闭紧嘴巴不要乱说,她则是急忙禀报了公主芰荷。
芰荷的脸色也变了,冷笑道:“这种挑拨离间的小伎俩也拿出来对付我,是有多看起我毓秀宫呀?”
她立刻吩咐道:“你们把消息给我瞒住了,绝对不能传到娘耳朵里。就算她不小心听到了,也要拦住她,别让她闹,我出去一趟。”
安置住了毓秀宫,她立刻就去了麟趾宫,把这件事报给了贵妃。
贵妃虽然不掌宫务,但皇后如今正是不敢怠慢她的时候。才入腊月,天子便派了礼部和户部的官员一起,押送了一批粮饷远赴大同,犒赏大军。
本朝皇后的权力比之前朝有所削弱,当今皇后不傻,很明白自己后位稳固的根由。
她一直都是跟着天子的脚步走的,这次当然也不会例外。
贵妃根本不用特意做什么,只是亲自把这件事报给了皇后,传流言的那个很快就被揪出来了。
是齐美人,当初与吴昭仪同一批入宫的良家子之一。
皇后给足了贵妃面子,把齐美人连同人证和物证一起送到了麟趾宫来。
被请过来的吴昭仪起初还一脸懵逼,待得知自己被传了流言,流言里还把她描述成贵妃跟前摇尾巴的狗,顿时就气炸了。
——太过分了,太过分了!就算这是事实,你也不能说出来。
“你就是妒忌我,你就是妒忌我!”她指着齐美人破口大骂,“你个杀千刀的贱妇,看我不揭了你的骚皮子,撕烂你的破嘴,教你还编排我!”
齐美人本已心如死灰,不想被吴昭仪一骂,忽然又来了斗志。
她被两个身形粗壮的太监压着跪在地上,猛然抬头看向吴昭仪,眼睛像淬了毒的刀子一般,叫人看一眼便心底发寒。
“没错,我就是妒忌你。咱们都是一起进宫的,当初我还比你得宠。凭什么你运气那么好,生了女儿抬了分位,转眼间就从和我一样的低阶嫔御,变成了高高在上的主位娘娘?凭什么?凭什么?我到底哪里比你差了?”
段贵妃和芰荷已经明白了,被胡氏抱在怀里,站在内室门口听八卦的重华也明白了。
这位齐美人,纯粹就是见不得和自己境遇差不多的人崛起。
前世重华就见过这种人,富二代创业成功他觉得是理所当然,有机会甚至会去巴结跪舔。可若是和他一样出身底层的人干出了成绩,他就疯狂妒忌,各种暗地里找茬举报。
这种人说好听一点,是“既怕兄弟苦,更怕兄弟开路虎”,说白了就是奴性深重,天生的贱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