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影站住,侧过身对着拦路的壮汉:“大哥,我要去黑市。”
程大被吓了一跳,眼前的人用两张手帕打结捂住了半个脸,眉毛涂得乌七八黑还连在一起了,脸上露出的地方涂着黑碳,衣服是反面正穿,这奇形怪状的模样……到底是想引人注目,还是引人注目!
见惯了“女娃娃,黑市不是你玩耍的地方。”
“大哥,求你了,我爸爸生病了,走不动路,我要去黑市换点儿东西。”
程大再次看了看她奇怪的装扮,想她说的应该是实情,因为他守黑市这么久,第一次见到有人如此怪异。还是个女娃娃!
他心里不免有些同情:“女娃娃,你跟我过来。”
程大左看右看,再没有人,往前走了几步,右拐,弯进一个巷子。巷子口有个人靠着墙,两人互相看了一眼,程大径直走了进去,后面的人紧紧跟上。
巷子里稀稀落落的几个人,没有传说中黑市的热闹,也没有黑市中的交易。
程大带着人到巷子中间,无人的地方,停下来,问:“女娃娃,你要换什么?”
“一辆自行车,二八杠的。”
程大今晚第三次看向对方,女娃娃一副纯真的表情:“口气不小,你知道二八杠自行车值多少钱吗?”
“知道。”
呵呵,笃定的语气。
程大定了定,又问:“你,用什么来换?”
只见她从随身携带的布包了取出一个帕子。
程大心想,她的帕子可真多。别是女娃娃拿金银首饰出来换吧?这个东西不好变现,不好隐藏,容易砸在手里。可这女娃娃一心想给她爹弄个车子,自己拒绝了她,她该伤心了。自己家有个差不多大的妹子,所以对于这个女娃娃,他是心存怜悯的。所以,待会儿,自己拒绝的时候尽量说委婉些。
思索间,帕子已经打开。
手表!
程大迫不及待地摸出电筒照看。
手表可是紧俏货,三个月钱,就好几个老主顾找他,让他弄点手表过来,最好是新的上海手表,他们的买家都等着呢!可他也为难啊!手表这玩意儿没有自行车适用,他也不敢囤货啊!真需要的时候,他就为难了。
旧表倒是弄到一只,但人家指明要新的。他联系了附近几个县城的,都说没货。省城那边倒是有,但价格贵得离谱。他拿过来也没有赚头,就放弃了。
这女娃娃拿出的货?程大小心地一手拿着手表,一手拿着电筒,认真照。
很新,像是刚出厂的。
没有刮痕,保管得很好。
最后他拿起手表放在耳边听了一下。
满意却不露声色。
程大用电筒划了几下,巷子里的人立即分散成两批,一批往巷口走去,一批往巷尾走去。
程大看对方没有被这阵势吓到,倒是有些佩服了。他妹子可是连夜路也不敢走的,这个女娃敢独自出来闯夜市,胆大得很。
“女娃娃,既然你晓得自行车的价格,那你也应该晓得,就凭你这一个旧表,是换不到的。”
“呃,我晓得。我还有一只,和这个一模一样的。不过——”女娃顿了一下:“除了自行车,我还要十斤粮票、十张工业券,和你手中的电筒。”
“还有一个?一模一样?”一只新手表已经让程大很吃惊了,她居然还有一个,什么来路?比他的路子还广,程大警惕起来,问道:“你是怎么知道这里的黑市的?”
他就见女娃清脆地说:“我看到红袖章朝这里跑,等他们走了后,我就过来了。”
程大:“……”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黄雀的背后还有打鸟的。
两只手表?程大很像问她的来源,但他实在不愿像自己妹妹那样的人在外被欺负。
“好,妹子是要自行车,还是要票和钱自己去买?”
“要票和钱。”
程大说:“好,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说完,程大手放在嘴里,吹了一个口哨,立马有两个人跑过来。
这一笔,能赚不少,程大想快快地收了手表,办事效率自然高起来。他与来人耳语一番,两人又急匆匆地跑了。
不到一刻钟,这笔交易完成。
于悦回到招待所,关上门,心里还砰砰跳个不停,一个人夜闯黑市,她的胆子变大了。
拉开电灯,坐在床上,她仔细看了今天的收获:一张自行车票,二十斤粮票、十张工业券,一百三十元钱,电筒一只,还有两节新电池。
于悦记得她要走的时候,那位黑市壮士殷殷叮嘱:“方悦,你以后来了直接找我。我叫程大,你报上我的名字,巷门口的人会直接带你过来。记得,一定要记得~~”
方悦是自己临时想的化名。
至于为什么要自己买自行车,因为听说自行车得登记上牌。如果没有被“上牌”或被“砸钢印”,被查到,说不清楚拿不出购买凭证的话,车子会被没收的。于悦不要这种不踏实和提心吊胆。
收好了票和钱,于悦将自己的脸洗干净。还好楼下的灯光暗,她又是用手遮住眉毛侧着身子打招呼的,楼下的招待员才没有发觉她的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