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的绝望如同水草般缠绕着她的脚踝,一如当初困死一家人的海难般让人感到恐惧与绝望。她是幸运儿,也是不幸之人。海难带走了她的家人,却没带走她。
眼下,她被沉甸甸地搂住,强大有力地支撑着她的躯体。
“怎么出来了?”齐承舟的声音从胸腔传来,震得她耳边酥麻,“别担心,好好休息。”他的手轻拂过她的眼皮,接着迅速将人横抱起放在床上。
“麻烦照顾了,那边还有很多病人还等着,得先去看看。”他将被攥着的披风解下,顺势披在她身上。接着瞬间两手交合握住,她的手被塞进滚热的被窝里。
“都会好的。”他低声安慰着,很快步履匆匆,人影就远去了。
“没想到这个叫齐承舟的,还算靠谱,这时候没被吓得屁滚尿流。这疫情可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他就这样去了。可真是不错。回头得好好在寨主面前夸夸才行,这姑爷我可是认了啊。”常跟在王阿婆身后的禾君兰不由得揶揄着,用手拱了拱忙碌的王阿婆。
“那是你的事。”王阿婆冷不丁地抛回这句话。禾君兰一笑,“原先不是定的你当寨主吗?可姓方那个却把位置让给了这个小丫头,你心底难道没有一点不服气?”
王阿婆没有回话,自顾自地忙活着手上的活。“猫哭耗子假慈悲。”禾君兰抛下这句话便拐动着屁股溜溜地出门去,她才不要彻夜候在这里,像个丫鬟一样眼巴巴地等着。
黄普的手心被抽出来,反复地用热水擦拭着。她睁着眼,注视着在灯光下走神的王阿婆。
“你才是老寨主定下的寨主。”虚弱干涩的话从喉咙咽出,“为何让我?”
王阿婆方觉她醒了,正准备站起身来,她反手握住她的手,宽厚的、充满着岁月的痕迹,“为何让我?”她再问,手上用上了点力气。
但对于常年劳作的人却是不值一提,可她却定在了原地。
“老寨主说,你品性不错,为人善良,是个未来的好寨主。老婆子我也觉得是这样,都一大把年纪了,还当个什么寨主,侍奉好人就不错了,办大事是做不来的。”她干涩的又流利的话语,像极了她藏在心底的话。
可到底不是真话。
黄普甩开她的手,半撑着身子,将披风盖在身后,双手叠在被前,“那,如果我说,我不是原主呢,那日你在门外吧,想必都听到了。或许更早你就知道了我的身份,为何不揭穿我?你还真以为我是个善良的主?难保不是我为了自保而装出来的吧。”
“看人眼光如此,难怪走得早。”她梗着脖子顺着道。猛然间一只手袭来,倏然间却在她苍白脆弱的颈脖前停下。
王阿婆:“老寨主的眼光从未错过,他信你,我便信你。寨主以后还是莫要说这样让人生误会的话了。”她的手落下,将滑落的被子往上掖了掖。
她居然会武功?黄普的手微微一蜷,没想到这么久了她才发现她会武功。怪不得这样的人能在方天乾身边待着,怪不得她被禾君兰认为是下一任寨主。
竟然如此深藏不露,这还叫不能干大事?!那她自己算什么?v50,看看实力?黄普笑出声来,震震的笑声扯得胸前一片疼。
在这场角色扮演中,她还真当自己是个举足轻重的角色了,可原来人家只把自己当成个替身。无论谁在这里都行,不对,就算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想必这王阿婆都会如像辅佐她一样,去辅佐别人。
“日后你不用在我跟前待着了,再过几日我就不当木风山寨的寨主了,你也不必处处看着我,唯恐我犯错,误了老寨主的眼光。”气流被吸入肺部,引起丝丝痒意,她强压着下来,用尽全身气力去说出声。
“你出去,出去。”热水袋被砸向地面,溅湿一片,进而升腾起热气。喉咙深处传来一股血腥味,人出去了,黄普才一口呕了出来,与先前的水渍融在了一起。
轻闭双眼,过了一会脚步声又传来。眼底放出一条缝,还是那人,拿着一块布在地面反复地拖着。
黄普不想理会,闭上双眼,这次彻底地昏睡了过去。梦境在胡乱地碰撞着,剧烈地滚动着。冷意从全身传来,冷得她在梦中直打颤,不自觉地搂住可以依靠的温暖。
忽然,沉甸甸的温暖如同火炉般传来,屋内燃起火炉,就靠在她的旁边,滚热的温度先经过一道身影,再传到她的身上。不轻不重的力度轻轻拍在她的后背,如同儿时被母亲抚慰般安心。
光怪陆离的不安消散,她稳稳地挂着嘴角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