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事实太过吓人,严霜瞪着眼睛捂住了年青云的嘴。
年青云不依不饶地将严霜的手拉下来握在了自己手心内,“原本十拿九稳的一场仗,因为他,白白死了多少人,他娘还敢说风凉话,我看是嫌他活得太长。”
“先锋将,呵,不如说是救了他换来的。”
年青云苦笑一声,自嘲道。
今夜,严霜从年青云只顾一盅又一盅、自虐似的灌醉自己就知道她心里藏着事,却没有想到是这种膈应事。
她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等到的升迁与她的军功无关,反而是因为挽救了她不喜欢的、懦弱的弟弟的名声。
“他们对你一点都不好。”
严霜小声说道。
年青云把心中堆积着的乱七八遭的情绪一下子倒豆子般倒了出来,情绪过度波动引起的疲累如潮水般涌入心中。
故而这句话,年青云没有听到。
年青云昨晚脑袋一歪便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天色已大亮。
年青云下意识转头寻找严霜,但脖子如同昨晚被人又打又踹,现在一动便酸痛异常,年青云龇牙咧嘴忍着疼,转过了头看到了睡在床外沿的严霜,心里好似一块大石落了地。
“扣、扣。”
年青云视线瞬间锁定在门上,蹑手蹑脚下了床拉开了门。
“就在外面说。”
年青云阻止了来人下意识迈腿的动作,自己先一步跨出门槛,又轻手轻脚关上了门。
“先锋容禀。”
年青云虚虚扶了一下对方,示意对方直言。
“大将军传先锋是也,有要事相谈。”
年青云示意自己知道了,打发了对方。
“怎么了?”
年青云拜过年熙,在书房随便挑了把椅子坐了下来,顺手拍了拍衣服下摆的灰尘。
年熙紧皱眉头将方才刚收到的线报递给了年青云,年青云拍了拍手,震去不存在的灰土接过了线报。
简简单单的白话,年青云的眉头越看皱得越紧。
“父亲,朝廷是否已经派人出使议和?”
年熙从年青云手中抽回那张纸来,折成了整齐的方块收进书桌上的抽屉中,年青云装作若无其事地撇开了视线,避开了这个明摆着的秘密。
“若路上不曾耽搁,朝廷使者怕是已经快到王庭了。”
年青云不满道:“和谈做什么?再给我们两个月,王庭都将归入朔方境。”
年熙听了年青云的话非但没有一点欣慰,忧愁反而顺着脚底爬上了脸,“对于朝廷来说,花大价钱收回不能耕种且无边关可守的草原毫无益处,不如就此结束。”
年青云依旧怀着那么一些倔强,不肯接受这个在她看来鼠目寸光的选择。
“另外,还有一件事。”年熙面色相较方才更加难看,苍白、阴沉不知道怎么混合在一起,然后又被抹在了年熙脸上,风干之后,龟裂出无数细痕。
“朝廷有意让封子弟回京,入国子监学习。”
这与质子合异?
“咱家谁去?”
年青云强装镇定,挺直腰背,双手合握,微微前倾盯着年熙。
“让老三去。”
年青云眼皮微微下垂盯着自己的脚尖,显然在思考这么做是否可行。
“大将军,诸位将军们已经到了。”
年熙拍了拍低着头的年青云示意她一道过去,年青云沉默着跟在了年熙身后,一前一后站在了花厅门口。
年青云虽然受封先锋,但放在这些人里面就不够看了,她出现在这个小会上只是因为她是年熙的孩子罢了。
“不用叫哥哥来吗?”
年青云环顾一圈没看到年青风,附身凑在年熙耳侧低声道。
“不必了,他今日在外值守,一来一回太费劲儿了,更何况有你在。”
年青云轻轻点点头,挑了个角落站定。
“如今蛮夷初定,朝廷卸磨杀驴之心逐渐浮于表面,据说已然动了召子弟回京“圈禁’的心思。”
心腹们自在院外见到彼此,心里便开始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但听到这句话依旧呼吸一滞。
“大将军,不如就此……”
声音停留在原地,但省略掉的内容这屋里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朔方连年战事,百姓兵卒疲惫不堪,仍得修生养息。”
年熙何曾没有想过反了,只是现在,这条出路就是死胡同,一头栽进去只有等死的份儿。
屋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年青云低眉敛目站在角落静静等着他们想出新的法子。
但只等来了一声叹息。
“人选一事,请大将军慎之又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