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霈尘轻笑,无辜地道:“所以妹妹明白了吗?我给那姓林的套上佛珠,原是知道她得的是传染性极强的瘟疫,虽不知是什么症状,但自觉是鼠疫,但见那位姑娘面容发青,好似一只青皮老鼠,可巧的是……”
“可巧的是,她的闺名就叫黛玉。”王霈尘故意停顿了一会儿。
黛,就是接近黑色的青色,通俗来讲,就是老鼠皮毛的颜色。
他的话,把宝钗逗笑了,宝钗不禁笑道:“表哥这么会说话,何不取字叫‘安石’二字,与王字连一起,倒像是顽石。若说表哥是顽石,我一定会好好捧在手心里,当作美玉对待。”一面说,一面双手做出捧东西的样子。
王霈尘猛然一怔,唇边勾起的笑容忽然淡了,心内不由猜疑起来,暗暗叹道:“奈何舍美玉,而求顽石呢?”
这边屋内,碧桃掀帘子进来,眼里有担忧的意味。
“夫人……”
王雪柳忙迎上来,问道:“怎么回事?”她每次去见女儿,都能看到她强颜欢笑,隐约有病态。
天气冷,偶感风寒也是常有的,她调了药方,原本服三服便能好,可连着几天,说好不好,说坏不坏,王雪柳纵然后知后觉,也察觉到有不对劲的地方。
碧桃掩藏了眸底的神情,连忙笑道:“夫人当日给姑娘递了一块糕,谁知姑娘不留意,在风地里吃了,就发起热来。”
王雪柳狐疑地看着她,似是在判断话语的真伪,良久,她深深叹了一口气,问道:“真的?”
碧桃说了内心长久以来想说的话,忙道:“那典籍佛法上说的厉害,但凡王公卿相人家的儿女,一生下来,暗里便有许多促狭鬼跟着使坏。”
“或得了空拧一下,或吃饭时打下饭碗来,或走着推一跤……”碧桃说着叹了口气。
所以往往那些大人家子孙多有长不大的。
这句话,她不敢说。
王雪柳凝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碧桃怀着紧张的心,垂下手,默立着。
终于,有人打破了这一平静。
“太太,门外有位老妪求见。”一个小丫头子连忙上前来打帘子。
碧桃见了,心里一喜,不知是见到了刘姥姥的缘故,还是因为摆脱了长久的沉默,碧桃连忙让坐,灿烂笑道:“姥姥请坐。”说着,就去倒茶去了。
王雪柳从刚才的沉思中回过神来,忙起身接见,只见一老妪忙来问安,那老妪连连摆手,连说几个使不得,又笑道:“早要来请太太的安,因为庄家忙,好容易今年多打了两石粮食,瓜果菜蔬也丰盛。”
刘姥姥一面说,一面指着身后的几个大布袋子,笑道:“这是头一起摘下来的,并没敢卖呢,留的孝敬上头太太老爷尝尝,这原是些野意儿,不值钱的,但市场上纵想买也难买到,不过图个新鲜,算是我们庄家人的穷心。”
王雪柳笑着道:“多谢费心,我们正想个地里现摘的瓜儿菜儿吃,正好你来了,还带了好些瓜菜来。外头买的,到底不像你们田地里的好吃。”一面说,一面又去取票子,忙道:“最近可有什么奇闻异事?你也说与我听听。”
刘姥姥忙接了,想了一回,又笑道:“今年俺们进城里,与往年不同的是,竟来了几个洋人卖洋货,俺正要来问太太呢。那洋人不仅卖些咱们这儿从没见过的物儿,也算接地气,里头还有些瓜果佳蔬的种子,俺想,这珠宝饰物俺不认得,这瓜果种子起码认得,哪知俺也不知这是什么,正巧那里有位姑娘,金发碧眼竟是个外国美人,还会咱们这里的语言,打听了才明白,也跟着买了些,太太,就是这个。”
她从大布袋里翻找出一个小的灰土的囊布口袋,笑道:“这个物儿,俺们起了个诨名,管它叫洋芋,原是见着模样儿像香芋,究竟我们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问了一回,听那姑娘说的好像叫马什么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