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芝再不劝赵令喝酒了——赵令主动来找他。
“我一直想问。”赵令喝一口酒,“你的头发是自己编的吗?”
“是啊,怎么了?”
“好丑啊。”赵令嫌弃地缩缩脖子,“粗的粗细的细,大的大小的小。”
“我一个大男人,哪里会这些事。”
“我还小的时候,都是父亲帮我编头发。”赵令说着,来了兴致,“欸,我帮你编头发吧。”
“你是不是在占我的便宜?”
“你坐好。”赵令绕到邓芝身后,扶正他的头,“不许乱动。”
他在风沙里摸爬滚打,头发结了绺子,一时半刻很难解开。她格外有耐心,用自己的梳子帮他细细梳开。
“用不用我拿镜子给你?”
“不用。”邓芝本想摇头,但及时止住了。
“痛要告诉我哦。”
这点痛——纵是有——又算得什么痛?邓芝的胸腔像一口大钟,心脏在里面咚咚地撞着,声巨如雷。而赵令,她像得到一个从没有过的娃娃,无比欢欣,无比珍惜。
“其实我也没有编得很好……”
邓芝扭过头,难得看见赵令心虚的样子。
“我也只是随便扎一下而已。”以为邓芝不相信,赵令拨她的头发到身前,“你看。”
鬼使神差,邓芝伸出手,抚过赵令的头发。
梦中的触感,现实的触感,同样。不同的是梦中有风送她的头发到他手里,现实中他太大胆了。几次邓芝想要抬眼去看赵令的神色,但他的神志全被那一缕黑发吸引了,他挪移不开——手和目光——他挪移不开。
“你够了没?”赵令一把推开邓芝,起身跑开了。
跑着却停下脚步,邓芝疑惑,但听赵令喊一声“父亲”。
“将军。”邓芝匆忙起身。
赵云看看赵令,又看看邓芝。他眉间的皱痕很深,快要淹死两个年轻人。
“夜深了。”
最终赵云只留这样一句话,负手离开。
留他们两个面面相觑。
“夜深了。”赵令重复一遍。
“嗯。”邓芝点点头。
赵令突然笑了,邓芝也跟着笑。似乎有什么事发生了,似乎什么都没发生。
总归那时候他们还小。
他们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