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被她发的离婚协议书刺激了?是吧?
周珊珊还有点不可置信的、确认似的问:“顾姐……葛助什么意思?”
“离婚了。”顾睐说,声音小得像蚊子,但这话一出口不知怎么就顺了,于是她又重复了一遍,用正常的音量。
“离婚了。”
顾睐甚至抱歉地笑了笑:“就这几天的事儿,心情有点差,不好意思忘了和你们说。”
周珊珊张了张嘴,问了个废话:“真的吗?”
顾睐想说“真的”,但她没说出来,点了点头。
周珊珊“啊”了一声。
说实话,她感觉天都塌了。
葛莉和她说这个事儿的时候是打的电话,当时周珊珊就觉得不对劲,内容怪怪的,请婚姻律师要干什么?她稍微一问,葛莉口气更硬,阴阳怪气又很礼貌地让她问雇主。
她雇主当然就是顾睐,可是已经几天联系不上了。
工作不回,社交断绝,就连艾洛蒂那边说好的带着试衣模特量选来年初春衣服定制也没了音讯,急得艾洛蒂总监问她是什么不满意了。
周珊珊圆润地糊弄过去了,但她也想知道怎么回事。
如今亲耳听顾睐给了解释,她反而不想相信,可从旁佐证都告诉她事实就是这样。
怎么会是这样?
闹得这么大?这怎么可能拿来开玩笑?
……这么说还是真的。
周珊珊半晌小心翼翼地问:“那葛助这个……?”
“不用雇。”顾睐说,“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周珊珊没劝,她问道:“顾姐,那我和谭总联系了?”
“什么?”
“万一曝出来,影响太大了。”
“她都不怕影响股价我怕什么?”
“可是您也会被影响啊,比如代言商约这些,还有是不是还要和何导也联系一下?”
顾睐不知道怎么说。
她理智上知道周珊珊是正确的。不管她是变相劝和,还是其实没信,只是像以前一样委婉让她别闹,抑或真是替她打算,周珊珊这话总归是没问题的。
她们结婚离婚根本不可能和风细雨,只会大动干戈,牵扯到的不是像普通爱侣一样一套房一只猫的交割,而是一群人的工作。
但顾睐没想过。
说起来很矫情,顾睐确实潜意识就不想把她们这段感情和这些东西联系上。她排斥想到合该她们这个身份、这个身价应该有的画面——离婚的双方各坐一边,面无表情听着律师们条分缕析地争夺分割阿堵物,直到漩涡中心的本人也开始面红耳赤,让过往所有温情都在记忆里变得面目可憎。
让谁听都挺可笑的是,“离婚”两个字是她开口的,然而她一直觉得她们两人不至如此,蒋逸不会那么狠辣。
这个念头浮起来,顾睐感觉恶心。
她对自己恶心。
顾睐没有回答:“还有什么事儿?”
周珊珊看着她说:“其实就是您好几天没出门,我没联系上,所以问问有没有什么事儿。”
没有事儿,能有什么事儿。
她都要离婚了能她大芒果的有什么事儿?她昏天黑地地看没看过的电影可笑的综艺好玩的短视频愉快的小说,就为了能忘掉该死的现实。结果该死的上天就派了周珊珊来把她从虚幻里叫醒,就像该死的蒋逸一次又一次叫醒她要个答案一样。
问她干什么?她选的律师是能和蒋逸对簿公堂五五开还是怎么着?
她有得选吗?
自始至终,她有得选吗?
那天她把手举酸了蒋逸都没有说话,在等什么?等她说离婚,再等她挂电话,现在还要让她清醒面对。顾睐直到现在才恍然大悟,蒋逸那么聪明,恐怕她早知道这婚姻走到了什么地步,不过是选择让她当了这个恶人。
她的爱人这么聪明,这么狡黠。给予她盛大热烈的光辉,又拽着她后颈让她直面惨淡现实,让她感动幸福如登伊甸,又如此的痛不欲生。
我明明已经如此厌倦、如此疲惫、如此难受,为什么真的说离婚的时候竟还会如此痛苦。
为什么啊蒋逸,你预见到这一点了吗?
你呢?
顾睐模糊地听见有人在叫她,有人的声音冲破记忆的枷锁,也在耳畔唤她。
顾姐。
顾。
顾睐。
阿睐。
有人抱住了她,湿软的毛巾覆上有些发烫的眼睛、鼻尖、脸庞。
没有沙仑玫瑰的香气。
是周珊珊。
原来我哭了啊,顾睐后知后觉地想。
周珊珊担忧地看着她接过毛巾,往后退了一步松开:“姐,你还好吗?”
顾睐把脸捂在毛巾里,眼泪鼻涕不受控制地往下流,一点也不梨花带雨。她受不了鼻涕粘在毛巾上,又捏着鼻子找纸擤。周珊珊匆忙跑出去拿了抽纸来,一张一张给她递,她最后受不了一把拿过来抓出来一沓。
她擦得人中都在痛,哭得一直在抽,抽得太阳穴仿佛要爆炸了。
她好委屈,又好厌恶,厌恶自己这么狼狈,就像与蒋逸的第一面一样。
不美好的第一面,狼狈的第一面,荒唐的第一面,相差如鸿沟的第一面,拯救与一见钟情的第一面。
一个错误的时间与场景、一个糟糕的第一面。
宛如谶言一样的开始,就像预定了结局的第一面。
周珊珊看着顾睐安静地将脸埋在毛巾里,深深地呼吸,只有偶尔忽然颤抖的肩头能看出来她深埋的情绪。
“你……先去忙吧,不用管我。”顾睐说,“我休息几天就好了,给我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