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个梦。
都是假的。
季渺渺醒来靠在床头,有些苍白的脸上看不出有什么情绪变化,晨光熹微,屋内仅她一人,不知是谁替她盖上了一层厚厚的丝织被,抵挡着初晨的寒气。
她心底却有几分冷意。
阿娘飞升那年,她正好十三岁,不久后便拜入了孚还峰,她从来没有见过于熄,哪怕觉得熟悉,她并不完全信任他。
她亦不相信所谓的天命,唯一相信的,只有自己。
哪怕是自欺欺人,自作神明。
季渺渺闭了闭眼。
看来离开秘境之后,不得不对师弟“搜魂”了,虽然这是禁术,但师父也没少教她,只是有些她现下还用不了罢了。
……
“映月。”
季渺渺恢复了一贯的模样,喊来自己的婢女。
映月匆匆进门,开口问道:“小姐,可要起身。”
季渺渺浅笑,温温柔柔地伸手牵起映月带着点冰冷的手。
“嗯,早膳之后去拜访顾清,你叫人去知会一声吧。”
映月回握住季渺渺的手,应了一句“是”,便立即为她更衣梳发了。
虽说还有几日便要与顾清成婚,成亲前她应当在待嫁闺中,做不少准备才对,两人婚前亦不宜见面,但季府内同无事发生似的,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安排。
想起顾清病弱之躯,或许,她嫁过去只是为了“冲喜”,故而一切从简。
总归不过逢场作戏罢了,这有什么难的。
她内心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外面的时间过去多久了。
*
她和于熄一同乘马车至顾府,车厢内,两人有些反常地相隔甚远,一言不发。
季渺渺正望向窗外发呆,不过她知道于熄正在看着自己。
装作没看见好了。
昨晚的梦一定是师弟影响了自己。
季渺渺在心中默默肯定了这个想法,并决定要稍微疏远于熄一点。
师弟生性敏感,她要悄悄的,不能被他发现。
“小姐,到了。”
映月的声音打断了车厢内淡淡的尴尬。
季渺渺转过头来,发现于熄已经下车了。
她对着映月应了一声“好”,映月为她掀起车帘,她刚想下车,还没迈出脚,便被人单手拦腰抱起。
忽如其来的失重感打了季渺渺一个措手不及,桎梏着后腰的手臂坚硬而有力,她只好揽住于熄的脖子。
于熄额前的随风微动,季渺渺垂下头,两人目光对上,他幽深的眼底涌动着几分难以辨别的情绪。
她移开目光,看向于熄眼角那颗小痣。
仿佛败下阵来,他将季渺渺放下,嘴角漾起一丝浅笑,语气慵懒道:“小姐,您站好了。”
随后若无其事地退开半步,站在季渺渺身侧,方才的拥抱仿佛只是无心之举。
腰间的触觉却残留在季渺渺身上,她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缓缓开口道:“走吧。”
*
到了顾府,门仆见来者是她,立刻派人通报,并将季渺渺和于熄请了进去。
一位仆人恭恭敬敬地站在季渺渺身旁,高兴道:唉哟,季小姐,你说这是巧了,我们少爷正在屋内中,现下恰好有一位大夫替我们少爷看病呢。”
他边走边说,很是热情。
季渺渺敷衍着笑着应了几句,心里却在盘算着。
这大夫……应当是小念。
可她不曾习医,也不知是如何行的诊。
心里想着,脚步也加快了几分,大步朝着顾清的院子走。
一路上环境倒是宜人,沿着小桥走过,亭台楼阁、假山与小池错落,一旁的栽了几棵竹子,在这冬日里倒显得坚韧高雅,一枚石碑上刻着“两袖清风”四字。
不知为何,季渺渺觉得有些虚伪。
她收回目光,不再看周围景色,只盯着脚下的路,走着走着,便到了顾清的院子门口。
“渺渺。”
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
季渺渺抬眼,只见面前的男子安静地站在原地,身形看上去有些瘦弱,面色带着病态的苍白,雌雄莫辨的五官却丝毫没有被掩盖,仿佛美丽又脆弱的瓷器。
更引人注意的是,他那如绸缎般的青丝修剪齐整,随意垂下,长度只到脖子处,显得十分乖巧。
“观玉。”
季渺渺牵起嘴角,对着面前人自然地喊道。
观玉是顾清的表字,她来之前特意打探过。
“咳……咳,进屋再说吧。”顾清一手握拳抵在嘴边,低声咳了几声,随后转身带他们进屋。
此时季渺渺不动声色地扫了身旁的于熄一眼。
他抿着嘴角,面色似乎有些冷漠和不愉,但在对上季渺渺的目光后,双眸立即溢出了几分笑意,暗蕴柔情。
季渺渺:“……”
进屋之后,便撞见一位以白纱蒙着面的绿衣少女,她正握着毛笔,不知道在纸上写些什么。
师妹动作这么快。
季渺渺不动声色地经过沈秋念,跟着顾清落座。
“渺渺,这位是沈大夫,今日她恰好上门给我看病。”顾清说完,给季渺渺沏了一杯茶。
闻言,沈秋念抬起头,平淡地开口:“季小姐,顾少爷,我已写完方子,便不打扰二位了。”言毕,她将药方递给顾府的仆人。
随后对着两人作揖离开。
季渺渺一动不动地盯着沈秋念,于是发现了她很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顾清身上没有发现问题。
沈秋念方才替他把脉时,察觉不到任何妖气,她探了探他的修为,亦无所获,他更像是个将死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