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铜钱被赵行之擦了又擦,仔细地收藏起来,接下来便是第二枚、第三枚、第四枚……
佑安:……
明明这么多,为什么我一个都没吃到。
赵行之在吃到第十二枚铜钱的时候实在忍不住笑出声,“就知道她会如此,可是实在太硌牙了,这么好吃的饺子都浪费了。”
于是他索性将所有的饺子都戳破,将铜钱拿了出来,然后认真满足地边数铜钱边吃饺子,足足十八枚。
赵行之又笑了,这个梅小早还真是执着,她总是把“十八要发”挂在嘴边,赵行之不明白她何处看来这样的理解,倒是觉得有趣得紧。
一餐饭四个菜吃了半个多时辰,佑安看着自家王爷从冷脸到开怀,整个人都亮了起来。
收拾了食盒,赵行之写了道歉的信,封了大红包交给佑安,让他送去梅府新居。
“王爷何不自己去一趟,想来大家也是想念王爷的。”佑安提议,他也想去。
赵行之觉得有理,于是转到屏风后头去更衣。
李绾说得对,想做什么便去做,思量再三错过了时机一切都不一样了。
赵行之觉得自己像个呆子一样,这些年从未有过的自省和自责。这些日子跟梅小早较劲,怪她不依不饶,怨她不理解他的纡尊降贵,他明明已经有求和的意思了,她明明已经看懂了为何就是如此固执。
这对于一个高高在上习惯于众星捧月的王爷而言,实在是难以接受。
可是现在他想通了,梅映禾若是像他们一样将他当成王爷看待,自然也会恭敬顺从,甚至讨好奉承,可是那才不是他想要的。她如今坚持原则才是最好的,正如她自己所言,就算此事是她亲哥哥所为,她也一样如此。
这是没把他当外人。
而且,是他有错在先,诚恳地道歉真心悔过才是正道,至于其他……赵行之低头笑了笑,或许会开出更美丽的花朵。
他更衣的速度虽迟了些,却破天荒地为自己簪上了玉簪戴上玉佩压襟,又特意从私库里拿出一支玉色极好的鱼簪。
梅映禾喜欢鱼,她常说:“鱼同餘同裕,富裕有餘。”
这枚玉簪曾是他母后之物,作为赔礼她应当是喜欢的吧。
走出房间,外头的焰火已然停了下来,空气中飘浮着隐隐的尘味。
佑安急匆匆从外头进来,手里拿着一封信,大约是没想到他已经走出房间,竟怔愣了片刻似乎在犹豫什么,手里的信封也下意识藏在了身后。
“何事。”赵行之问,脚步却是没停。
佑安躲不过,低声道:“是从南边传来的消息,想来也不急在这一时拆看,我放在书房里,王爷先去梅府新居,回来再看。”
他神色匆匆眼神躲闪,赵行之伸手拦住,“给我。”
佑安躲不过只得将信封奉上,看着他仍旧盯着自己的眼神,只得如实禀报:“去探查梅小娘子的身世有了线索,是……”
佑安不敢提及,却再次对上他凌厉的眼神时不得不道:“梅映禾原名向云早,字生烟?,乳名小早,是……是向立岩将军的幺女,生于……生于向将军灭门那年。”
“向夫人的贴身婢女贞娘嫁给了向将军的副将梅展翔,当时带走了刚满月的向云早,她便成了梅家宠着长大的小女儿梅映禾。两年前,梅家夫妻被人发现真实身份,借着水患夫妻二人被人害死,为抹掉一切证据,梅花村所有的籍属证明全部损毁。若不得好心人发现相救,恐怕这兄妹二人也难幸免于难。”
脚步顿住,“当啷”一声脆响,玉簪落地四分五裂,碎玉迸溅,划破了他的手指。
向立岩可谓是赵行之的启蒙之师,云岗战役时向家父子三人上阵杀敌,英勇拼杀十日抗击外敌,拼尽最后一口气保住了云岗,却被诬陷通敌谋逆全族被杀。
满朝文武除了他的老师许且无人替这位危难之时救下大隶的大英雄说一句话,当时还是稚童的赵行之曾哭着求父皇,却遭到了一顿训斥被禁足十日。
十日后他出去第一件事便是去向府,那里却早已颓败。空空如也的院落,才几日光景枯枝败叶落了满地,被抄家过的痕迹犹在,甚至能看到已经干涸发污的血迹,那些他曾经熟悉的一切都不复存在了。
他还曾同向将军约定,幺女的满月酒他定要收到请柬,并已精心准备好了人生第一份满月礼,一对精巧漂亮的金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