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成旭感觉这雨好像下到自己心里,淅淅沥沥的,像个受委屈的乌云。
他闷声说:“不是都说了,不用送了吗?”
“嗯,是我不听话。”夏黎拍拍手,把狗引过去,“黎黎,来。”
金毛听话地扑进夏黎怀里,高兴地直摇尾巴。
林成旭打了车在巷子口,本身一个人的离去,现在竟然多了个人和一条狗。
他靠在车门上,看着旁边坐着的夏黎。
女孩安安静静地看着窗外,神色很淡,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金毛乖巧地爬在她的腿上,车箱里安逸得有些过分,司机突然调了电台,一首老歌从音响里传出。
这歌林成旭很熟,他下意识就跟着唱了出来:“树荫有一只蝉,跌落你身边,惊慌到失足向前,然后扑入我一双肩。”
夏黎耳朵一颤,像被一只蝉偷吻。
前面的司机听见乐呵一声:“小同学,你唱歌很好听啊,粤语发音也不错。”
“还行,听多了就会一点。”
“就是你这唱得感觉比他这还要难过一点。”
林成旭笑了下:“叔叔,我是早上刚睡醒,声音有点哑,我身边坐着我最好的朋友,开心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会难过啊。”
“那也是。”
林成旭转过头来望向夏黎,俏皮一笑,眨了眨眼:“怎么样?夏夏,没听过我唱歌吧。好听吗?”
夏黎有点没反应过来,心脏仿佛也被蝉钻进,在里面吱吱作响,一声又一声。
他唱得真的很好听。
声音清又低,带着浓浓少年气,念粤语的时候有点慵懒,像一缕清润的夏风,带着丝丝凉气。
“夏夏,怎么了?”林成旭打了个响指,又伸出食指和大拇指比作枪,对着夏黎心口开了一枪,“被我击中了?”
如果他的枪里真的有子弹,那它一定可以穿透夏黎的心脏,扼杀那只不安分的蝉。
夏黎抬手拂上心口,那只蝉还在,还在孜孜不倦地鸣叫。
林成旭看着夏黎的动作有点发懵:“真、真心脏痛啊?”
“不是痛,”夏黎摇摇头,眼神很茫然,“是……痒。”
“那,抓抓?”
夏黎被他逗笑,心里痒意虽然稍减,但那种感觉还在。
那歌还在放,夏黎突然问:“这首歌叫什么?”
林成旭:“樱花树下。”
“樱花树下……”
“对,”林成旭一瞬不瞬地盯着夏黎,“樱花,树下。”
就是那年樱花树下,我才明白我对你的喜欢叫作.爱。
初二那年春天,江城的樱花开了。
学校组织去解放公园春游,那天林成旭和几个同班的男生租了辆船在湖里骑,十几岁的男生最是幼稚,游个船都要争输赢,比赛就那样一触即发。
夏黎那时候和他不同班。
他当时正蹬着脚踏,全神贯注地盯着约定好的终点,突然上面传来一阵惊呼声。
“我天!段子瑞在给夏黎递情书!”
林成旭脚一下子脱了力,腿从脚踏上滑下去,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刮到,小腿直接划破了一道口子。
他抬头看到那片樱花树下站在的夏黎,她面前的段子瑞手里拿着情书,神色那样坦荡。
旁边的同学看到他停下来,连忙喊着:“林成旭,你干嘛呢?快蹬啊!”
有人看过来,他也看到了上面的两个人:“我去!段子瑞终于表白了!”
“你别说,他俩一个年级第一,一个年级第三,也还挺配。”
八卦是人的天性,比赛一下就没人再管,大家都在起哄,林成旭感觉身体里的血液变得越来越冷。
他到现在都记得自己当时内心所想。
他讨厌段子瑞,讨厌所有起哄的人,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今天就是世界末日,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他和夏黎两个人。
那样阴暗的心思,让他后怕极了。
可一看到段子瑞,这样的想法就总会跑出来。哪怕夏黎那样决然的拒绝,他也想夏黎只看得见他、只喜欢他。
可这样的喜欢,肮脏、卑劣。
配不上那棵樱花树下的女孩。
那天的樱花很美。
他抓到一朵花瓣,藏得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