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营帐外她为齐瓒治疗后丢弃的泥土,安青絮眼睛亮了亮。
齐瓒落座,特意让士兵搬来椅子,杂乱的桌面已被收拾干净,安青絮接过茶,有些受宠若惊。
“将军,是信任奴家了……”安青絮点了点眼角,声音带上几分委屈,“奴家从此清白了。”
“不必感谢,”放下茶杯,齐瓒道:“你原本是朝中女官,虽不再任职,倒也不必自轻自贱,自称‘在下’即可。”
安青絮脑中瞬间响起了警报。
齐瓒没必要在称呼上纠结,何况是她这个身份尴尬、遭受质疑的“神医”的自称。
看他摩挲着手指,嘴角似有非有地挂着笑,安青絮几乎肯定了内心的想法。
“将军有事,对在下直说便可,在下虽不打算继续行医,但家中草药还有一袋,将军方才说有下属也想疗伤,倘若是和将军一样的腿疾,用在下的草药,是最好的选择。”
手指停下。从来都风平浪静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这次,不该出现的情绪在脸上停留了许久,齐瓒才想起隐藏。
“这话什么意思?”
齐瓒踱步到桌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安青絮。
“我听说,你自小行医,从来都是以病患为重,即使被奸人陷害了几年,也不该放弃志向。”
这话说得奇怪。
安青絮站起身,像从前为官一样,抱拳行了个男儿的礼,后退两步道:
“将军抬举,我已失了民心,早就不是配行医救人的人了,谢将军今日出手替我铲除祸患,草药明日我就让小厮送来,您明日还在此地驻扎吧?”
齐瓒略微有些愣住。
他脸上一向只有严峻,如果不是细心观察,还真发现不了。
他略有停顿,“在。”随后,再次张口想说些什么。
可安青絮提前开口,打断了他还未说出口的话:“那我就先回医馆了,拜托将军帮我好好处置那些人,还崇良县百姓太平日子。”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齐瓒不可能听不出她的态度。
两人间相隔不足一米,气氛略有些微妙。
齐瓒得知想说的话早已被面前这人品出,连消带打地几句话就让他不好再往下说,顿觉胸口憋着一团气。
但那气,不是愤怒,他想做到的,没人能阻止。所有人都只会安静地听他指示,很少有人会如此强硬地拒绝他。
有趣。
“随便找个人送你。”他说。
看着沾满尘土的粗布衣裳也无法掩盖的窈窕身姿离开营帐,齐瓒立刻叫来下属,吩咐下去一系列事。
安青絮刚走出几步,打算寻个面善的帮她驾驶马车,结果一群士兵在营帐外的平地集合,练起了功夫,周遭空无一人。
她也懒得再走过去,干脆解开车辕,垮上马背。
刚挥起鞭子,远处传来一个人的喊叫:“神医!等等!等等……”
一个男子从山上跑来,安青絮拉住乱动的马,定睛看了几秒,看清那人是她随手给了捡来的那棵大白菜的士兵。
“有什么事吗?”
士兵跑到马下,抱拳行了礼,看到她骑在马上,一脸惊讶的神色。
安青絮微微蹙眉,“有何事?”
士兵这才反应过来,赶紧陪笑:“属下还是第一次见会骑马的女人!您骑在这马上,比好多将军还有范儿呢!”
“说笑了。”安青絮只是淡淡勾唇,眼里并无笑意,士兵赶忙说正事:“您给属下的菜从何而来?鲜嫩可口!我们巡遍了四周所有的村庄,没有一家种的菜比您的好!”
他摸了摸头,不好意思地低头笑道:“您也听说了吧?军队粮食紧缺,吃了上顿愁下顿,三天才能吃顿饱饭,七天才能吃顿好的……”
他偷偷瞄了一眼齐瓒的营帐,见没人出来,放心地继续说:“那样新鲜的菜,对我们来说,比开荤还好!我想像您求颗种子。”
“这个简单,明日我要来送草药,给你带几颗。”
士兵激动地眼睛都亮了:“好!”
安青絮调转马头,正要扬鞭,看到远处的训练场,坐倒了一大片。
“你们每日都只练这一会?”
在原主的记忆中,齐瓒十六岁定国安邦,十八岁投身与倭寇的战斗,六年间。败仗一只手都数得过来,怎会容忍士兵如此懈怠?
士兵“咳”了一声,“粮草批不下来,倭寇最近没闹事,将军让我们省点力气,也省顿粮食。”他憨厚地笑着。
安青絮深深皱眉。
马匹颠簸,已经等不及要狂奔,安青絮却并未挥鞭。
“您还有事?”
终于,她收回投向训练场的视线,拉动缰绳,“明日一早,你乘马车来取,我院里还有白菜,给你们拿一些,驾!”
风吹着脸庞,无比地爽,马蹄声中,她听到身后的人激动地喊:“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