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出院前面左转就行。”走廊里的护士说。

明穗点了点头，拿着出院单走到了前台。

办手续的时候，手机里有个陌生头像发来的好友申请。

大满贯：【明小姐，你好，我是《以她为名》剧组的导演陈冠礼，您的形象特别符合我们剧中女主角，如果您有时间，希望有机会能与你合作。】

明穗垂下眼眸，脸上的情绪看不太清，只回了一句“对不起我没兴趣”，就摁灭了手机。

外面已经是深冬了，麻雀扑棱得在电线杆上展翅而飞，树叶被分吹得哗啦啦啦地掉落，声响很大，顶部光秃秃一片，南溪的天气是钻入骨髓的寒冷。

明穗握了握冰凉的指尖，呼出一口热气，她办完出院，围好毛巾，遮住自己清瘦的下巴，又转上去住院楼八楼。

这家医院是私立医院，坐诊的都是从天南地北请来的专家，收费高，人自然也不多。

八楼更是vip病房，设施都是顶级好。隔音也不错，周围很安静。

明穗换了拖鞋和无菌衣，凭借着脑海里模糊的记忆找到807。

推开门，心电监护的滴滴声萦绕在耳边。

护工阿姨拖着腮，脑袋低着将睡未睡，听见声响，她猛地一惊醒，看到门外的人，她连忙站起来：“二、二小姐！”

她羞愧于自己刚刚差点睡着，“对不起！我刚刚——”

明穗甚至都不记得她是谁，但笑总是没错的，她温和道：“没关系的，阿姨。”

阿姨果然放下心来：“二小姐，你脾气还是那么好。我保证下次一定不睡着。”

“嗯。”

随便寒暄了几句，明穗靠床边近了点，目光下移。

床上的人躺了好些年了，脸颊消瘦。因为长年不见光，皮肤白得不像话，鼻梁上压着呼吸机，无声无息的模样有种令人心碎的美感。

明婉之的美很难用言语形容，天然出尘，就连上流圈子里的富家子弟都在背后这么称呼她——“无数人的白月光。”

明穗在她身边坐下，轻声问：“我姐情况怎么样？”

“老样子呗，好又好不了，坏又不到哪里去。”

阿姨叹了口气，弯腰替明婉之活动手脚：“医生都说指标在变好了，您说大小姐为什么就是醒不来呢？”

明穗沉默了会，说：“我来吧。”

女孩眉眼低垂着，露出白皙清瘦的后颈，额头的碎发也不听话的跟着掉落，她目光安静，细心帮床上躺着活动手脚。

因为靠得近，这个角度看过去，两人的侧脸轮廓就像是从同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护工阿姨一时间有点错乱，在这时，明穗叫了她一声。

“阿姨，我不在的时候，麻烦你平时多替我为她翻翻身，躺多了不好。”

“哎，我晓得嘞。”阿姨回神，笑开，“你每次过来都会跟我这么说。”

不太想打扰着两姐妹相聚，护工阿姨识趣地走出门：“我去看看有没有新的检查结果，二小姐您有需要帮忙就叫我。”

“好。”

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明穗自己呆在病房里，她看着明婉之的脸，细长睫毛垂落，视线也跟着低垂。

-

好歹是风娱周年庆，明穗最终还是去了，只不过路上堵车，有点迟到。

何韵焦急在大门口走来走去，一看见人，立马耳提面命地将她训了一顿。

明穗坦然道歉，何韵虽然心里十分不爽，但碍于公众场合，她没法发脾气，臭着脸将人带进了更衣室。

更衣室里都是些今年最新出的秋装高定礼裙。天娱传媒很重视周年庆，搞得盛大，不仅让手底下的明星都盛装出席，还给商界顶级出名的人物都发了邀请函。

心思昭然若揭，酒一喝，氛围一到，分分钟就能谈成个上亿的生意。

明穗见怪不怪，她身上换了件雾蓝色羽翼拖曳长裙，轻薄的裙摆下缀着亮晶晶的碎片，高跟鞋也是水晶造的透明款。

头发根部被她烫成卷，疏松地垂在肩头，她伸手将耳边的碎发撩到耳后，提着裙摆出门。

宴会已经开始了，中央几对人影翩翩起舞。路上不断有陌生的男人邀请她共舞，明穗微笑着一一拒绝。

但搭讪的人多了也觉得烦，她趁着歌曲转换的黑暗瞬间，挑了个少有人注意的角落坐下。

高跟鞋穿多了容易累，明穗脚踝隐隐开始发疼。她忍着才没在大庭广众之下脱下来，随手在桌面拿了块红丝绒蛋糕。

叉子随意地叉着顶上的草莓，明穗百无聊懒，刷着手机微博。

一条新闻头条正以极快的速度攀登上顶端。

余光扫到内容，明穗指尖下意识停住，像是心灵感应般，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闪光灯促然又争先恐后的响起，旁边的女明星像是知道什么，猛地提起裙摆往宴会大门走，嘴上还激动讨论着。

“是傅先生吗！”

“真的是他吗！”

“他不是在欧洲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风娱真是出息了！竟然能邀请到了傅远舟！”

“他以前从来不参加这种聚会的！”

几乎是话音刚落，宴会大厅的玻璃旋转门被人推开。

所有人的目光被吸引过来，黑领白衣的侍者动作极快站在两端，恭敬地微弯下腰来。

明穗感觉到噪杂喧嚣的大厅几乎瞬间安静下来，灯光明堂，莫名有种很紧张的氛围。

……人还没到。

阵仗就已经摆开了。

6。

明穗叉了块蛋糕放进嘴里，兴致缺缺盯着会场门口。

众星捧月的男人被簇拥地缓步走进。隔着重重人影，明穗只能看见他高挺的鼻梁和分外流畅的侧脸线条。

他身上只件白衬衫，黑色西装外套松散地搭在手臂。修长手腕上，戴着款式和花纹都格外的金表。头微微偏着，整漫不经心跟周围的人说点什么。

宴会厅的人见状一拥而上，热情洋溢。

错落人影间，男人却像感应了什么，忽而偏过头。

明穗就这么撞入他的目光里。

一切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像沾染了冬日的深远和凉意，空气中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波动。

就在这时，何韵叫了她一声。明穗回过神来，垂下眼，提着裙摆转身。

只留下个背影，模糊在光影中。

傅远舟的视线停留久了点。

旁边的西装革履的人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只依稀瞧见漂亮女孩的背影，他眼珠子一转，谄媚地说：“傅总，您认识啊？”

傅远舟眼皮垂下，神色里看不清半点情绪，没答话。

见眼前这大人物没有否认，那人言辞愈发大胆，“喜欢那样的？”

“要不要……”

话里的揶揄明显不过。

傅远舟看了他一眼。那人被这一眼看得心惊，脊背瞬间崩紧。

其实不过一秒的光景，仿佛是他的错觉。

男人懒散收回视线，左腕上的金表泛着斑驳的光影。他修长指尖落在表盘上，不甚在意地转了转，眼皮散漫地垂着，拖着尾音，漫不经心一句。

“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