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不过虚言,民以食为天,我不想自己饿着,便学了一些。”
越流锦愕然抬头,见他一脸认真,不得不承认他似乎当真如此想,倒是新奇。
林淮清在对面坐下,适才点亮了蜡烛,映出两人的轮廓。
见了光亮,越流锦才想起自己回来慌慌张张,完全忘了点灯的事,难怪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小口吃着面,许是心绪不佳,也没甚胃口。
越过烛火看那灯下男子,他正素手翻动书页,似乎看得认真,只是那眼睫微颤,敛住了他眸中深色。
越流锦毫无知觉地搅动着面条,心里暗想,这便是夫子的自觉吗?一刻也离不得书。
正要收回视线,就见那手停住了,好奇抬头,对上林淮清深邃的瞳孔。
“姑娘不饿,莫要勉强自己了。”
他起身要端走碗,被越流锦拦住了。
“公子难得做饭,我可得尝个够才行。”
她伸手护住碗,手背掠过他的指尖,毫无察觉。
林淮清指尖微颤,缓缓收回手,停顿一息,方才回道:“若是想吃,我以后也可以给你做,我还学了不少其他的,你一一品尝不好吗?”
越流锦怔住了,林淮清知道自己在乱说什么吗?到底多不想让她吃完这碗饭才会说出如此贴心的话?
一般人不知道,她厨艺勉强能称作一般,实际上……看她家只有一把秋槐受父母所托送来的面条就知道水平了。
她本还头痛以后路宿野外吃饭之事,不成想今日便遇到了林公子送上门来的承诺。
以防万一,她仰头看着男子试图从他眉眼中找出一丝玩笑意味,以失败告终。
既如此,也不必再客气,她盈盈起身谢过林淮清,“那流锦便先行谢过公子了。”
“无妨,等你收拾好我们便出发。”林淮清脸上毫无异色,端起碗转身走进了厨房,门帘微动,掩去他眉梢笑意。
雪愈下愈大,道上空无一人,家家房门禁闭,偶有探出院子的枝叉承受不住,“啪”一声任积雪落了地。
虽已近子时,天却被地上积雪衬得泛白,越流锦关上了大门。
走出几步又停住,回身看着被大雪笼住的小院,无声道:娘亲,秋槐姐姐成亲了,我也要启程去看你看过的天下好景了,说不定还会走上你走过的路呢,你会欣慰的吧?哦对,还有笨爹爹,算了,你听我娘的。
等她告别完,扭头朝立在一旁等候的林淮清笑笑,率先往前去了。
他却看得分明,那双弯起的星眸被无法藏起的眼泪激得波光荡漾,晃得他心乱。
脚步一顿,他落后了半步,低垂眉眼,默默陪她走过了这条从儿时起便来回无数次的小道,只是这次,不知何日,不晓何时能有归程。
风雪渐渐遮住了他们的身影,留待身后空无一人的小院沉入了漫漫冬日。
走出村子,要绕过溪林镇,便要上山。
这也是他们选择深夜离开的原因,天气正冷,山上的土匪们轻易不会出寨,更别提晚上了。
“我找了两根树枝,你拿着这根,也方便咱们边走边探查陷阱,幸好还没到深冬,山上积雪不算深,陷阱还不难发现。”
林淮清接过树枝,“多谢姑娘,劳你费心了。”
越流锦摆手,一边打探草丛,一边随口回道,“咱们要赶路去云安城,不管谁受了伤都不是好事,我也是为自己,所以不必谢什么。”
他垂眸不再多言,抬脚跟了上去。
之后,林间时不时传出两人轻声的交谈。
“姑娘认路吗?”
“认啊,我之前为了把草药卖个好价钱,经常偷偷跑去云安城,秋槐还以为我是去了镇上呢。”
“姑娘……胆子很大。”
“胆子不大不行啊,要混口饭吃嘛!”
林淮清突然有些好奇,他自幼长于京中,所见达官贵人家的女子多文静淑贤,偶有武将家女儿小时调皮些,家中也会很快请来教养嬷嬷调养性子。
之后为官,也接触过一些民间女子,或是泼皮打滚好不无赖,或是忍气吞声温言细语,大抵皆是如此。
独独是她,生于乡野,偏长出了这般独特的性子。
见她有些累了,他递上水壶,等她恢复了些精神,问出了盘旋于心底的疑惑。
越流锦握紧水壶,看向他的眼里似有万语千言,只是最终,风呼啸而过,吹散她只言片语,被林淮清记于心中,此后经年,方解其意。
“你只是见到,却不了解;只是习惯,却不在意,又如何肯定那便是她们的真正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