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淮清道了句“不会”便不再言语,只让步请她进来,引她向花厅走去。
她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盯着他的后背,只觉烦闷更甚。
路过庭院时,林淮清忽然止步,回首问道:“越姑娘喜欢荷花吗?”
越流锦对于这一突兀的问题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回道:“喜欢。”
便见他已引她走至湖边,听他诚恳道:“越姑娘于我,正如这湖中小荷。”
“来时欢喜,自当扫塌而迎,更何谈烦扰之说?”
越流锦心一颤,那不过是自己找的借口,却被他记于心上,寻机安慰。这样的林公子,未免太好了些,好得令她不知作何回应。
默然间,风扬起他满头青丝,轻掠过她指尖,虽转瞬离去,却惊扰起一片涟漪,令她动摇。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夫子怎地出去了这般久?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人未到而声先至,来人终于绕过花丛,进到前来。
越流锦顺着声音回头看去,先映入眼帘的是一袭张扬的红袍,她莫名感到一丝熟悉。
待到看清时,那人已探过身来,看向她惊奇道:“夫子原是私会佳人去了,难怪会误了时辰。不知这位姑娘是?”
林淮清上前一步遮住对方的视线,斥道:“这位是越流锦越姑娘,前些日子我们约好了见面,哪曾想和你撞上了。你莫要唐突了她。”
又转身向越流锦解释道:“这位是齐晏齐公子,他是书院的一名学生,今日来是请教些问题。人虽有些顽劣,本性却不坏,姑娘不要在意。”
不等两人反应,又道:“站了许久,姑娘应是累了,是林某考虑不周,姑娘请随我来。”
越流锦摇头表示无碍,抬步跟上他。
路过齐晏时,正对上对方脸上意味不明的笑意,她垂首轻咳一声,径直越过他向前去了。
两人方一落座,紧跟着进来的齐晏便迫不及待地开了口,“越姑娘好,说起来,夫子刚来镇上不久,整日不是在书院就是在这里的,应该不认识什么姑娘才对。倒是前几日,夫子恰好上山去了,不会就是那时,与越姑娘相识了吧?”
林淮清眸色微动,并未否认,复而又归于平静,等候他的下文。
果不其然,他将视线抛向越流锦,问道:“夫子上山是为了找当初来时丢失的玉佩,越姑娘上山又是为了什么?”
未等她回复,又继续道:“据我所知,那山上近来土匪横行,便是男子也不敢轻易上去,连夫子也是准备充足才敢上去,越姑娘如花似玉,就不怕被那贼人……”
“齐晏。”林淮清沉声打断了他,满含歉意地看向越流锦,作势要道歉。
越流锦忙起身拦住他,回身看向齐晏,“我一个孤女,无牵无挂,都要饿死了,还会怕这些?不怕你们笑话,我上山就是想去采点草药拿到镇上来换些钱财,再不济,挖些野菜充饥也好,呜呜……”
对于这样难以启齿的理由,她似乎极为难堪,一时悲从中来,忍不住竟掩面而泣。
齐晏意识到自己失了分寸,正想上前致歉,就见身侧人影闪过,林淮清已快步上前,为她递上了帕子。
他只好立在另一侧,作揖道:“抱歉,是在下失礼了,愿赠些财物聊表心意,还望越姑娘见谅。”
越流锦用帕子沾了沾眼角,抽噎着回道:“不、不必了,我娘生前告诉我,人穷志不短,不可受嗟、嗟来之食,何况,我、我也不能一辈子靠人接济。可是,可是我该怎么做啊?”
林淮清低头看着失落无措的女子,感到有些为难。
倒是齐晏思索了下,开口道:“我倒是知道镇上最近有人家招女工,不过,要的都是识字的,越姑娘你,想来并不识字?”
越流锦果然摇头,似乎更沮丧了些。
这回连齐晏也没了主意,坐在一侧烦躁地翻弄起了折扇。
林淮清沉思片刻,看了看两边双双陷入低沉情绪的两人,终是踌躇着开了口:
“不知我这儿,可有资格招越姑娘来做些杂事?顺道,我也能教你读书识字,可好?”
话一出口,他难得紧张起来,向越流锦看去时,正瞧见她惊喜又感激的视线,
“真的吗?林公子真的愿意教我吗?不会介意,我是女子吗?”
林淮清从她答应那一瞬莫名的欢喜中清醒过来,回望过去,郑重道:
“能教越姑娘这样聪慧的女子,在下求之不得,又何来介意一说?”
越流锦听闻,只觉心酸难耐,天下竟有林公子这样难得的好人,也竟叫她越流锦遇上了,当真是时也命也。
勉强平复了些心情,她想起方才林淮清的说辞,止不住好奇,问道:“公子如何知道我聪慧呢?万一,我却是个愚笨的?”
林淮清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来,
“与越姑娘相处多了,便清楚了。作为夫子,识人的一点工夫在下还是有的。何况,愚笨的越姑娘,在下也不会嫌弃就是了,定会倾力相授。”
未曾想这样的调侃会从他口中说出,越流锦点点头,不免笑出声来。
两人气氛融洽,倒衬得一旁震惊于课上向来严肃的林夫子竟然也能如此温和的齐晏格格不入了。
夕阳西斜,见时辰不早,还要赶路的越流锦与林淮清约好之后来学习的时辰,便要告辞离去,齐晏跟在后面也顺势请辞。
走出不远,越流锦蓦地拐入一处小巷,出声道:“还要一直跟着?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