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枫杨一愣,“什么?”
谢边却换了个话题,“在害怕?”
徐枫杨犹豫了下,点点头。谢边停下手里的工作,微微俯下身看着他,“需要我怎么做?”
徐枫杨摇摇头,道:“我会死吗?”
那个曾经让他不要死的momo,现在在忐忑地问他会不会死。
谢边沉默了一会儿,又回到了之前的话题,道:“3年前的乌勒战役,我出发前写了一封遗书,这是部队执行任务前的常规操作。尽管我认为这毫无意义,但也无需反驳,于是每次都写一样的话。”
徐枫杨道:“写的什么?”
“名下所有财产遗赠谢争、谢琳、谢琮,三人均分。”谢边解释这三个人的关系,“我爸和我两个姐姐。”
徐枫杨露出点笑意,“我还以为会交给福利机构,霸总的常规操作。”
谢边也跟着笑了,“倒也没有这么大爱,再说我们家有慈善支出,不必我浪费笔墨写进遗言里。”
徐枫杨道:“只有财产分配,没点别的话?”
谢边看着徐枫杨眼底挥之不去的忧愁,轻声道:“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执行任务之前满脑子除了作战计划,就剩下害怕了,实在没有心力去想遗言里该写什么,写给谁。”
徐枫杨奇道:“你也会害怕?”
“是人都会害怕,我有什么不同的。”谢边的声音放得又轻又慢,“写遗言也是给出发的人一个盼头,让人心里有个惦记,惦记某个人,或者惦记某件事,都行。真到了生死关头,就凭一口气,吊着从忘川回来。”
也许是谢边的语气太过温柔,徐枫杨斗胆问出他一直没敢问的话,道:“乌勒战役那次,你想了什么?”
谢边一愣,这一瞬间,凑得很近的徐枫杨似乎看见他的瞳孔收缩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平静。
“空军都有从天上掉下来的梦,我曾经专门做过这方面的心理防线建设。那天被击中的时候,时间紧迫,只想着赶紧选择合适的地点迫降。被抬出战机残骸那会儿还有意识,我想......”
谢边抬起头看着天花板,回忆了下,道:“好像也没想什么,只是觉得松了口气,后来才知道这口气松的太早了。”
徐枫杨忍不住弯弯眉眼,这样的谢边有点可爱。
“我应该没有来晚吧?”徐枫杨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明明就在后勤,却3年后才给他治眼睛,但话题讲到这里,他不提一下说不过去。
谢边的视线落在徐枫杨的脸上,“你什么时候知道我眼睛受伤的?”
徐枫杨有苦说不出,他怎么知道小熊猫为什么要选谢边受伤3年后这个时间点啊!
徐枫杨叹气道:“你重伤的事情是一早就知道了,但眼睛受伤的消息瞒得太紧,我听闻的时候就过去很久了。再加上我好久没碰手术刀,也要有个练手的过程。”
谢边静静地看着他,他不常这么盯着人看,徐枫杨直视他深邃的眼眸,心跳一点点加快。
心虚的。
半晌,徐枫杨咳了声,摸摸鼻子道:“我晚了吗?”
谢边笑了笑,没说话。
晚了吗?
第一次真正用自己的眼睛看清徐枫杨的时候,谢边也是想过一些事的。
徐枫杨选择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又总是那么温顺亲昵,亲口承认把谢边的快乐当成自己最重要的意义。作为等价,谢边给了他不一样的宽容,公认的亲近,那徐枫杨总要承受一点特殊待遇的代价。
徐枫杨走了又来,凭什么呢?
他是那么理直气壮,爱护他的时候爱得要死,有点时间就赖在他的病床前,握着他的手不放。走的时候却又毫不留恋,像是赶场一样不留一丝痕迹。
从重伤之后,谢边也不知道具体从什么节点起,内心慢慢滋生出一簇微弱的暗火。起初并不明显,谢边有太多的苍白要去抵抗。momo出现后,这股暗火一度没有什么存在感,他消失后火势起来了一点,但又被压了下去。
这股暗火真正轰然烧起来,再也压制不住,是习惯徐枫杨的存在后,谢边发现他可能会再度失忆。
这算什么呢?他是徐枫杨可以随意抛弃的人吗?
他可以随意消失,而自己只能在原地等他再次从天而降吗?
谢边的存在,只是徐枫杨展现神迹的道具吗?
谢边眼看着徐枫杨越来越依恋他,病态地害怕分开,抱着绝望的心想要和他在一起后,心里这股暗火烧成了通天塔,谁也无能为力。
徐枫杨给的太多太多了,像死心塌地为了谢边而活着。每一次毫无保留的付出都成为这簇暗火的燃料,烧成一个牢笼,圈住那个人。
谢边恨他的理直气壮,恨他的毫不留恋。越恨他,越放不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