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扭头看向自己的丈夫,对他点了下头。
在目睹两人的交流后,院长才重新拾起话。“喻青,叫你进来,是有事想和你说。”
“嗯?”喻青闻声抬头,靠在陆政庭身边,他满是安全感,声音也轻快了几分,“是什么事呢?”
“其实这两位,是来了解收养的相关事宜。”
院长开口的一瞬间,办公室内的空气仿佛被抽离大半,空气变得稀薄,压迫着人的气管,使得呼吸困难,声息粗糙急促。
秦喻再次回到这个场景。
第一次,他是当事人。第二次,他是旁观者。
他下颚紧绷,口袋里的掌心涔出黏腻的汗液。
喻青抱住陆政庭的手臂,脸上的血色一瞬间褪尽,沙哑声音里已经染上哭腔,“是要我和我哥分开吗?”
女人察觉到喻青的抗拒,和他保证:“小喻,你想陆政庭的话,我们可以带你回来见他。”
喻青哭着摇头,“我不要走,我不能和我哥分开的。”
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一旁沉默的人却有了动作,将喻青圈住自己胳膊的手扒了下去。
喻青的注意力迅速移到陆政庭身上,继续去抓他的手臂。
再一次被拽开。
重复好几次,喻青崩溃地质问他:“你是不是不要我了?你和他们是一伙的!”
陆政庭沉默地看着他,并没有否认。
得到不想要的回答,喻青的哭声反倒弱了几分。他不再去拉陆政庭,而是去求院长,“院长,我……”
被军官收养的机会实在难得。
他还未出声,院长厉声打断了他的话,“喻青。”
正是此刻,一直沉默的男人站起身,作出抉择,“明天上午这个时间,我们会来接他。”
他拉开椅子往外走,女人轻叹一口气,跟着自己的丈夫离开。
办公室内只剩下喻青的抽泣声。
院长说:“小秦,你带陆政庭回去,我和喻青聊聊。”
秦喻点了下头。
却遭到了喻青强烈的反抗,“我不要一个人留在这里!”
他跟在两人身后,却听见陆政庭冷漠的声音,“喻青,你不听话,我也不会要你。”
他明明和陆政庭说过的,他讨厌这句话。
但是陆政庭为了赶走他,还是要和他说这句话。
横竖都是被赶走,喻青哭着赌气喊:“我讨厌你!我恨死你了!”
陆政庭宛若没有听到他的话,先秦喻一步,走出了办公室。
秦喻愣神之际,听到了院长的声音。“小秦,关下门。”
他关上门,将喻青的哭声一齐关在门内,追上了陆政庭的步伐。
陆政庭背对着他,走得很慢。
秦喻步子迈得快,几步就追了上去。靠近之后,才听到微弱压抑的哭声。
他保持着不到一米的距离,亦步亦趋跟在陆政庭身后,轻声问:“这不是你做的决定吗?”
“……”
小孩从喉间溢出沙哑沉闷的哭声,“但是他说讨厌我,他说恨我。”
秦喻体会过喻青的处境。
而真正以这个年龄来旁观,也能理解陆政庭的所作所为。
与每天困在福利院、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喻青相比,每天都能外出的陆政庭显然注意到了这个星球的变化。
他将离开天马星的机会让给喻青。
正如纸船上虔诚写下的愿望,他希望喻青平安健康地长大。
是的,他的愿望实现了。
那喻青的愿望呢?
秦喻无法对这个年幼的孩子说出“自私”这么重的词语。
两个人沉默地走完一段楼梯,陆政庭已经止住眼泪,脸上的泪迹也擦干净了,只剩明显被泪水浸湿过的通红眼眸。
陆政庭停住脚步,声音仍残留着哭过的沙哑,“他待会肯定不愿意吃午饭,你能哄哄他吗?”
秦喻并没有立即答应下来,而是问他:“你打算这最后的一天,都不和喻青说话吗?”
陆政庭扭过头看他,“我和他说话,他会当作是我们和好的前兆,他更不会愿意走。”
又绕了回来。
秦喻问他,同时,也是透过他,在问十多年前的审判官。
“被喻青讨厌、被喻青记恨,再也不见面,也不后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