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陆政庭并未看他,指间夹住的笔尖抵在红木桌上,轻轻敲了两下,脸上罕见地露出笑意。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那位慌张道歉的官员,声音低缓,像是扯家常一般,欣然开口:“哦?是什么电话?能让监察院长在这么重要的会议上忘记关通讯?”
审判官有意追究的态度实在明显。
硝烟无声无息在这处逼仄的空间发酵蔓延。
监察院长嘴角勉强扯出笑容,知道自己难以糊弄过去,于是扯了个借口,“家里打的电话,估计是孩子想我了。”
这借口似曾相识,陆政庭听后失笑,将笔放回桌面,点了下头,“看来,霍赫星‘全星际幸福指数最高星球’这一称号,果然名不虚传。”
他一一数过,“领袖、监察院长,两位领头人的家庭都十分幸福,家人都会在工作时间联系问候。”
杜鲁听见了,附和地笑笑,平放在膝盖上的手收紧成拳。
那日在地下监狱,陆政庭当着同僚的面踹了他一脚,已经让他颜面扫地。
之后,杜鲁如履如临,生怕再触及审判官的逆鳞。
本以为他充作一个隐形的空气人,就能相安无事。但愚蠢的同伙总是故作聪明、拉他下水。
他开始后悔,开始怀疑。
选择这条路,真的是正确的吗?
原本两个小时就能结束的会议,硬是折腾了一个上午。
审判官格外苛刻地提出要求,参会人员必须在今日之内给他一个隔离点的建设蓝图。
最后,除司厌外的所有人齐心协力,将午饭时间延后两个小时,终于制出一个模糊的雏形。
审判官简单瞥了一眼,没做评价。
只是看了眼时间。
终于放过他们,宣布散会。
司厌午休完离开休息室,恰巧碰见一行人从会议室出来,才呼出一半的哈欠生生没了感觉,于是重新闭上嘴。
所有官员离开,审判官最后一个从会议室出来,顺手关了会议室的门,手上还拿了一沓文件,一副即将去加班的模样。
司厌倚靠在门边,因为没睡饱,眼皮无精打采地耸拉,视线上下打量了审判官一圈,主动提起话茬,“喻青他们回来了?”
闻声,陆政庭抬眼看了过来,“嗯。”
“你对喻青不是没意思吧?”司厌的语气笃定。
初次见面,那股微妙的针锋相对,与高人一等的作态,到之后,强硬代替喻青付雇佣费。
究其背后的原因,无非是因为喻青。
或许是猜疑他与喻青的关系,或许是迫切地向他证明自己的正主地位。
但陆政庭的做法与喻青说的完全相悖,这让司厌不解。
本着为兄弟两肋插刀的原则,他问出了自己的疑惑,直白道:“为什么一直钓着喻青?”
他话音一落。
站在对侧的人眉梢一扬,不是司厌意料之中的动怒或解释,而是意味不明的复述了一遍。
“钓着喻青。”
陆政庭细细琢磨了一遍这四个字的含义。
楼道里光线昏暗,让他的神情看上去晦涩不明,眼底似附上一层阴翳,低磁的声音里仿佛夹杂着一丝笑意,“他是怎么和你说的?”
他停顿了下,失笑一声,继续问:“他和我的关系,是死对头?是同伴?嗯?还是爱人?”
司厌觉得这个发展与自己预想的天差地别。
明明是他向陆政庭提问。
怎么反倒被陆政庭抓住话茬,反过来问他了?
他们星际联盟的人果然狡诈。
难怪油嘴滑舌的喻青都被忽悠,心甘情愿给星际联盟打白工。
司厌瞪圆眼,十分警惕,盗用审判官的语言艺术,表明自己立场的同时,势要问出一个结果,带好兄弟脱离苦海,冷哼了声,含糊道:“你自己心里清楚。”
陆政庭却耿直摇头,“我正是不清楚,才会问你。”
他的声音依旧平稳低沉,语气却无端多了一丝寂寥,“喻青从未对我说过喜欢。”
见他这反应,司厌抵着牙齿的舌尖一松,面容略显松动,露出几分困惑。
暗道:难不成是好兄弟骗我?其实他和陆政庭是两情相悦,只是在享受未戳破窗户纸前的刺激与暧昧?
尽管心里已经骂上好兄弟千百遍,但司厌还是站在喻青这边的,理直气壮地反问:“他不说喜欢,你不能说么?”
陆政庭定定看了他几秒,点头赞同,坚硬的面庞柔和下来,“你说得对。我会说的,但我也会等喻青说。”
真是见了鬼了。
司厌收回难言的视线。
什么你说我说,一句话绕得山路十八弯。
他就不该多问这一嘴!
忽然,陆政庭的通讯手环振动两下。
他垂眸看了眼内容,和司厌说:“他们回研究所了,走么?”